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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262期  分享園地


情書

本校附院骨科部 陳志鎧醫師



風燭殘年,所以一直沒有猶豫,獨守原始的寂寞。子夜甚荒寒,該懂得割捨,就像某種拒絕的堅持。究竟識清紅塵萬丈?到底還是太遲!盈盈幾筆,人去,空留幾句呢喃!

難道半壁江山的頹唐還不足以換得妳回眸一笑嗎?不是已經說好的嗎?『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我為妳築起九丈高臺,為妳撕裂九尺白帛,為妳燃起九道狼煙,為妳丟失九五至尊,而妳始終只是那樣漠然的一笑。『我不甘心啊!』儘管敵寇兵臨城下,我也堅持等妳一笑。我穿上竄起火苗的龍袍,引火自焚,我要把自己燒的乾乾淨淨、煙飛雲散的,那樣才得以常伴妳身,等妳的一笑啊!

就這麼在中原,再度凝聚成形了,依然是王,大漢民族的漢王,而妳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燕燕』。今早,多事的大臣進諫:『王不早朝,異女該誅。』索性,罷黜群臣,日日不再早朝。他們可知我已尋妳千百度,等妳千百回了呢?誰再妄想拆散妳我──殺無赦!連皇后、皇太子,我也不要了!我將皇后打入冷宮,太子折為庶人,後宮佳麗三千遣回民間,我要時時刻刻陪著妳,我要妳只是我一個人的新娘。新婚之夜,龍燭鳳炬下,滿室溫騰,我掀去妳的頭蓋,褪去妳的褒衣──貪著妳的香,戀著妳的熱。最後,我狠狠地在妳的肩上咬了一口,齒痕給深深地烙上了。我要妳記住我。

才是一夜的溫存,醒來,竟然就在幾百年後了。這世,我不再是王,只是個侯了;妳依然是妃,卻成不了我的妃了。站在樹下偷看:看妳手搖著鈴刻,赤著一雙藕白的腳丫,在庭裡追逐,那香汗淋漓,嬌喘連連的憨態,叫我傻了眼;妳肩披丈尺薄紗,攬鏡顧影自憐,那雲鬢如絲,星眼迷茫的癡態,叫我丟了神。偏偏哥哥不解,以為我是個志在江山的山野村夫,直想置我於死地『子健,傳聞你能五步成詩,不成!午門候斬!』『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曹子健,才高八斗,豈能因強而詩文,但我得活著,因為妳還活著。於是,我趕在五步前,四步就成了詩。然而,妳終究先我而去了;妳竟體弱多病,紅顏薄命如斯?我還不及牽妳的手呀!『洛神,還我湘妃來!洛神,還我湘妃來啊!』

妳搖晃著兩隻龍頭鳳尾花鞋子,髮似流泉地向我走來。這次,我是呵口氣就織就半個中國,踩著青蓮、舞著劍而來的天上謫仙人。妾髮初覆額,折花門前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終於一償積了好幾輩子、好幾百世的宿願:我們喝過交杯酒,不但得以青梅竹馬,更得以結髮少年時,僅是謫仙人又何妨?不料我卻得遠行了,得上京城求取功名了。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莫擔憂我,等著做狀元娘娘吧!』那年秋天,我順著滾滾長江而離開等在家鄉的妳了。

故鄉的妳,可知道?我讓高力世為我脫鞋,讓楊國宗為我磨墨,讓皇上用龍袍為我拭涎,我下筆有如神,草書三帖赫退番人、避易百里。午後,一人獨酌,酒入愁腸,愈發愈是寂寥,想你想的卻無端的厲害;『聖旨到!』皇上突然召見我,要我為方出浴的貴妃譜一曲,於是延著方才對妳的未了的情絲,就著妳的影子,我捻筆寫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清平調,此曲本應天上有,而我這謫仙人,甘冒犯天條的大不諱,銜下來贈予妳。轉譜給貴妃,已是萬般無奈了:奈何貴妃不解,我因而被貶千里,從此回鄉之日遙遙無期了。還能見妳嗎?那個晚上,我清楚地記得,我一點也沒有給醉著了,江面竟遍灑暈黃的月光,浮了座廣寒宮上來,宮裡有妳如夢蝶般,翩翩兩隻羽翼,與一段舞折了的腰。我攜壺酒,從舟上下去與妳作伴了。

天上人間,浮夢一場。今生,妳我相遇遲了些,你也彷彿識我不識的,若即若離的叫我好心驚、也好心慌、也好心亂呀!我沒有了將相帝王的榮華富貴,也沒有騷人墨客的墨筆柔情,我只是個落魄十分的小醫師;妳呢?幾世的徘徊駐足,讓妳更清麗脫俗,更撩人心思了,我害怕、我遲疑了、我自慚形穢了。因我靦腆的個性,而未曾告訴過妳的一句話,今竟是我對妳唯一的奢求:讓我悄悄地、靜靜地在紙的最後一頭,添上這句話吧!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本文轉載自「院內通訊第4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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