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157 【散文第二名】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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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避問題最完美的方式就是踏入自己的想像,把其他事情都屏除於外,真假都好,創造只屬於自己的空間。於是,我彷彿稱了支長篙,我第一次感受到我沒有辦法抑制自己想像的水流,我被帶向一個生疏的境地,但我卻清楚,這樣的疏離來自於前人的筆墨,我會找到條通往桃花源的通道,然後我把長篙沉入江河,順著水流,一直漂。四周山脈縱橫,芳草四綻,投映在流河中,山青翠、水碧綠,髣髴一色。半圓嫣紅,占據了溪旁一角,一顆盛開的桃樹,在微風輕拂,似在迎迓我這陌生人的到來,我拾起一片剛落上水面的桃花,桃紅清晰得令我嘆服。驀然驚覺,現在還是個早晨呢!的確,因為我一開始的目的,應該是捕魚阿,我要靠捕魚才能維持生計,這樣才能果腹,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 迴避問題最完美的方式就是踏入自己的想像,把其他事情都屏除於外,真假都好,創造只屬於自己的空間。於是,我彷彿稱了支長篙,我第一次感受到我沒有辦法抑制自己想像的水流,我被帶向一個生疏的境地,但我卻清楚,這樣的疏離來自於前人的筆墨,我會找到條通往桃花源的通道,然後我把長篙沉入江河,順著水流,一直漂。四周山脈縱橫,芳草四綻,投映在流河中,山青翠、水碧綠,髣髴一色。半圓嫣紅,占據了溪旁一角,一顆盛開的桃樹,在微風輕拂,似在迎迓我這陌生人的到來,我拾起一片剛落上水面的桃花,桃紅清晰得令我嘆服。驀然驚覺,現在還是個早晨呢!的確,因為我一開始的目的,應該是捕魚阿,我要靠捕魚才能維持生計,這樣才能果腹,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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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課的老師早就在台上不斷演算著期中考必考的公式,「這裡,背起來。」粉筆在黑板上已然存在的筆跡上畫了一圈,標示我們應該永矢弗諼的部分,至少到期中考結束吧?妳也早坐回妳自己的座位,但從妳動筆的頻率估算,妳並未認真的聽老師的授課。「來,對,就是你。」我指了指自己的臉,確認老師話語的接收對象是我,我徬徨的上了台,老師很熟練的在黑板上刻劃下一道題目,把這題算出來給大家看,就用剛剛教過的計算方式。雖然方才並沒有很真的上課,但是這些東西補習班早就已經教過了。我計算完了。 | 數學課的老師早就在台上不斷演算著期中考必考的公式,「這裡,背起來。」粉筆在黑板上已然存在的筆跡上畫了一圈,標示我們應該永矢弗諼的部分,至少到期中考結束吧?妳也早坐回妳自己的座位,但從妳動筆的頻率估算,妳並未認真的聽老師的授課。「來,對,就是你。」我指了指自己的臉,確認老師話語的接收對象是我,我徬徨的上了台,老師很熟練的在黑板上刻劃下一道題目,把這題算出來給大家看,就用剛剛教過的計算方式。雖然方才並沒有很真的上課,但是這些東西補習班早就已經教過了。我計算完了。 |
在2010年6月22日 (二) 11:00所做的修訂版本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157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2010年高醫文藝獎暨孫禎民醫師創作獎 【散文第二名】然後
然後
醫學系一年級 洪庭澤
「然後呢?」妳闔起了國文課本,一臉正經地凝視穿透著我。
然後?什麼然後?我有所茫然。
妳再度把課本翻開,書頁停在才上完的『桃花源記』,戳了戳標題。我點點頭,然後桃花源就從此消失了,沒有再出現過,應該是這樣吧?「那,住在裡面的人怎麼了?裡面的桃花呢?它們是不是還繼續開?裡面的人會不會哪天開始體認利慾,迫使那些依舊純樸的人開始往外找到一個與他們相符的世界?如果他們真的有天再次跟這世界接軌,他們會怎麼想呢?這篇文章這麼完了,然後呢?」妳問我,我支支吾吾難措其詞。
這只是一則寓言,別當真,不然妳可以去問問老師。一向被認為口齒伶俐的我竟然回答出這種連自己都不願意接受的答案,甚至開始推拖。
妳告訴我妳已經問過了,老師的解釋是這篇文章只不過是作者的一種寄託,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是世界上應該不真正存在著桃花源,就跟你剛剛說得差不多,妳補充。我的背脊突然感到一股寒涼,不知是因為答案的一般性還是又想到了其他的問題。我開始害怕與妳的眼神接觸,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妳,童話中王子跟公主從此以後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那,然後呢?
迴避問題最完美的方式就是踏入自己的想像,把其他事情都屏除於外,真假都好,創造只屬於自己的空間。於是,我彷彿稱了支長篙,我第一次感受到我沒有辦法抑制自己想像的水流,我被帶向一個生疏的境地,但我卻清楚,這樣的疏離來自於前人的筆墨,我會找到條通往桃花源的通道,然後我把長篙沉入江河,順著水流,一直漂。四周山脈縱橫,芳草四綻,投映在流河中,山青翠、水碧綠,髣髴一色。半圓嫣紅,占據了溪旁一角,一顆盛開的桃樹,在微風輕拂,似在迎迓我這陌生人的到來,我拾起一片剛落上水面的桃花,桃紅清晰得令我嘆服。驀然驚覺,現在還是個早晨呢!的確,因為我一開始的目的,應該是捕魚阿,我要靠捕魚才能維持生計,這樣才能果腹,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然後,我自想像中被抽離。
數學課的老師早就在台上不斷演算著期中考必考的公式,「這裡,背起來。」粉筆在黑板上已然存在的筆跡上畫了一圈,標示我們應該永矢弗諼的部分,至少到期中考結束吧?妳也早坐回妳自己的座位,但從妳動筆的頻率估算,妳並未認真的聽老師的授課。「來,對,就是你。」我指了指自己的臉,確認老師話語的接收對象是我,我徬徨的上了台,老師很熟練的在黑板上刻劃下一道題目,把這題算出來給大家看,就用剛剛教過的計算方式。雖然方才並沒有很真的上課,但是這些東西補習班早就已經教過了。我計算完了。
「嗯,不錯,然後呢?」老師推了推眼鏡問。
我提著一束魚回到了家,我沒有理由的被棄置於這陌生的空間,我把賣相比較不好的分了開來,丟進比較靠近角落的水缸內,那可能是我下一餐的食物來源。再把其他的魚丟進另外一甕水缸,忖度明天哪時候上市可以讓我賣到一個比較好的價錢,或許這樣我可以去買點米,或許可以存點錢,以備不時之需,又或許哪天可以進城去看看。我發現,天暗了。然後,我點起一支燭,看著桌上頹仄著的酒杯。對了,或許哪天我可以買點真正的好酒來讓自己大醉一場,我開始感覺到一整天下來捕魚的疲累,火苗在我眼前擺盪,如果它顏色是桃紅,我可能以為我看到了桃花呢!然後,我會把它拾起。
我不知道。我佇立當場。我不是把所有過程包括答案都寫出來了嗎? 「你忘了這個。」老師在我群堆算式的右下角寫了一個A還有一個冒號外加一條橫直線。「考試的時候如果忘記寫這個會扣分的喔,你做了一個還不錯的示範,對的還有錯的。」老師露出了一種溫暖,父執輩般的笑容。 我訕訕的回到了座位,當然我並不認為有沒有寫答案對我來說,有什麼差別。但我知道沒有那些分數會給我帶來多少麻煩。 「好,現在發上次小考的考卷。」下課前五分鐘。叫到我的名字,我上台去拿考卷時老師給我一個詭異的笑容。九十九,我看到了考卷背側計算題上紅色的A還有冒號以及一道紅直線,咦,怎麼不是桃紅? 一片漆黑,我沒了主意,我到底是在哪裡?有一個溫婉的聲音響起,你要往前走還是往後走,我突然驚覺,前後都有光,從裂縫鑽進來的那種。有什麼差別?我問。沒有回答,我必須自己選擇,我往前踏了一步,感覺自己輕盈了一點,這樣的感覺在我踏出第二步時獲得證實。我向後跨了一步,重量又再度回到了身上,但心裡卻踏實多了,於是我在黑暗中來回踱步,我猜想往前進是桃花源,這種已經知道結果的假設讓我感到無趣,那往後退是我應該身處的世界吧?那時候,漁人如果不再往前走,他設想前面是修羅奈落,而並非他實地造訪後的鳥語花香,就沒有必要背負曾經的責任,如果連曾經都不存在,就不會有然後接續的必要。 放學了,我跟妳道了別之後趕緊離開。我實在也不必如此緊張,一種空靈的感覺在你周遭漫漶著,妳略點了頭,很似注意到了。妳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不過應該不是為了逃避。走出校門的那刻,我鬆了口氣,我從那問題的泥淖逃出來了,我盡力安慰著自己。離開學校的路上卻想起以往,還是小孩子得我問過媽的話。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裡?媽告訴我是另外一個看不見的世界。我問到了那個世界之後呢?媽說會依據活著時的所作所為決定來生遭遇,也就是輪迴。那我們豈不是一直沒有死過?我又問。媽沉默了半响。那為什麼我們還要傷心?我不死心,繼續問。她突然摸摸我的頭,「你長大就會懂了。」這句話是一個很簡單卻有效的句點。 我還是往前走了,身體輕盈得快要騰空了。那是什麼?售票亭?一個簡單的亭子還有鐵製的柵欄,像極了學校的校門,柵欄後迷霧一整片。亭子旁置放著三角形的看板。入內費用是紋銀三兩(折合新台幣七百二十元),我摸了摸口袋,意識到裡面有賣魚所賺來的幾錠銀子,但我還是分不清多少是三兩,隨意抓了一把丟到櫃台上(雖然我從售票員扭曲的臉孔可以假設我的付出大於看板上的預期值。),柵欄打開了。穿過了迷霧。眼前的景色確實令我大為驚訝,摩天大樓聳立,高矮不一的建築物隨意插在這片土地上,雜草似的亂長,陽光是經過塑身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陰影一地。每個人都拿著一台手機,專注的講著電話,不小心跟來向的人擦撞,投對方以一個怨毒或道歉的眼神,然後繼續走下去。馬路被形形色色的車輛占滿,喇叭聲以及汽油味四溢,我突然很想離開,但我身後本應是一團迷霧,如今卻變成一條遙遠且筆直的柏油路,我剛剛到底是怎麼來的?正自感到無力,然後,我在水溝蓋上找到了一點桃紅… 我去買了微波食物還有一杯奶茶,我今天有去補習班的必要。我還是偏好現作的熱食,由其實家裡作的,那種滿足感會隨著煙氣騰騰上升。但是當我快要趕不及開課時間,這樣的代換是必然。老師在台上鉅細靡遺的講解,我開始想像他穿成古代漁人的樣子,或許還多兩撇鬍子,身後墨綠色的黑板似乎變成那一座座倒臥的深山。他灑著魚網,而我們是本來悠游,現正準備被納入網中的魚。但我馬上發現這想像所存在的瑕疵。我們不是準備入網,而是已經被帶往漁市,估價出售完了的。我們到底值多少錢?秤斤論兩算?還是? 我看到水溝旁有條小巷,狹窄而陰森。我卻不顧一切得擠進,我知道有我所思在另外那頭。後面的巷道是比較寬了,我不必側身也能走過。穿過巷弄,多出了一大片空地,還有一棵桃花樹,果不其然,但還是跟我想像得有極大的落差。它被豢養在一個不銹鋼製的大鳥籠裡,雖然籠子的門是開著的,門口卻坐著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旁邊又立了一張牌子,入內參觀紋銀一兩。我竟然流下淚來,我付了錢(當然我還是不知道我給了多少。),那男子鞠躬哈腰的同時跟說我真是內行,懂得體驗,這株桃樹已經在這花開花謝上千年,不曾停止過,本來附近是一整片桃花林,但有一年不知怎的,很多樹都患了病,然後,枯死了只剩下眼前這棵,又說他的祖宗是怎樣歷經千辛萬苦才把他保存培育成現在這個模樣。我止住了他。問這裡曾經或真的是桃花源嗎?他搔了搔後腦、聳了聳肩,才說好像曾經聽過這名字,但現在也不知是不是了。我獨立樹下,任由點點紅豔沾滿衣衫。花瓣,正無助的凋謝。 回到家中,無助的把書包重甩到地上。房門很快就打開了,一陣迴盪於樓梯間的腳步聲停止之後。媽問我還好嗎,我說好。當房門再度關上,我在這空間裡的一舉一動突然變得縹緲,不著邊際的感覺。 我離開了,漫無目的走向光的反向。黑暗以及光明交錯斑駁,我只能間歇明白我周遭被染上的顏色,走得越遠,能耳聞得聲音就越來越小,能看見的視野也越加狹隘。然後,我漸漸什麼都聽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突然非常期待隔天早晨的來臨,我想我已經對這個棘手的問題思考出解答的方案。我等不及要看見妳了。我整晚沒有睡著,我要好好記清我領悟出的一切。隔天,我大概是全校最早一個抵達的了。但是妳沒有來。我耐心的讓自己多等待一天。因為過度疲累而睡過頭導致差點遲到的窘境,妳安然坐在座位上。 我知道答案了,我拍拍你的肩,興奮得像個小孩。然後,世界長大了。我說。 妳歪了歪頭,對我的答案不置可否。半响,妳又突然微微點頭,算是贊同。我心滿意足得過完接下來的每一分秒。妳在放學前卻又問了我一句,「我們也會長大嗎?長大了,然後呢?」窗外的陽光已然西斜。 然後呢?……沒有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