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378 往事如煙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378期 分享園地
往事如煙
附設中和紀念醫院會計室 戴天亮主任
懂事以來，母親就常為頭痛毛病所苦，痛的感覺時時表現在母親搥頭、咬牙、歪嘴的肢體動作上，長期與頭痛對抗，痛覺已如家常便飯，母親的意識裡早已無奈的接受其存在而與之和平共存。
母親常說年輕時，為掙得最起碼溫飽，烈陽下，頭戴斗笠包著布巾，汗滴澿澿而下，收成一擔結晶發亮的鹽僅能向製鹽會社換取十元的微薄報酬，生活極為拮据！
她和父親用肩頭與脊椎作為傘骨，像把傘般辛苦撐持著這個家，脊椎及膝蓋長期承受重壓的結果，換來的是老年的一身酸痛，走起路來像蝦子般的側彎、以及無法久站、走路酸痛的關節退化噩夢。
回憶是母親的快樂泉源，每觸及往昔的林林總總時，臉上總浮現愉悅滿足神情，微笑時，撒在雙眸角落蜘蛛網般的魚尾紋，儼然在透露著歲月的滄桑以及歷盡風霜後的痕跡，而當年，幼稚的我們在呵護下成長，風平浪靜的生活中感受不到父母親的辛苦付出，直到長大以後，才逐漸體會到平淡的生活是用父母親的血汗換來的！
母親所處二十年代的艱困環境就像亙古蠻荒、一窮二絕，篳路藍褸的村民，像拓荒者般的辛苦打拼，胼手胝足間，激盪出無數難忘的陳年往事！
當時民風淳樸，伴隨母親一起成長的玩伴感情特別深厚，他們內心有難以磨滅的共同記憶，這記憶豐盈而深遠！
偶而帶母親回故鄉，踩著熟悉的土地、似曾相識的鄉景、廟前垂垂老矣的鄉親，母親近鄉情怯的表情裡，總會浮現滄海桑田之感慨！
但是，當母親與昔日同年互訴歷歷往事時，神態卻顯得精神奕奕，談笑聲中，共同陶醉沉浸在遙遠回憶裡。
未曾受過教育的母親，秉持著對未知世界的敬謹與畏懼，她把生活的一切與信仰牢扣在一起，每向兩位孫子訴及故鄉公廟鼎盛香火、神明天威顯赫時，總是一臉莊嚴肅穆無比崇敬之情，言語間也盡可能誇張而鉅細靡遺的傳頌故鄉諸神的偉大神蹟，以表示對神祉最虔誠的崇敬！
可是，要兩位童稚之齡的孫兒憑空想像從未見過、聽聞過的事物是很難的，當母親發現她的犖犖之言難以獲得孫兒認同時，常搖頭嘆息難掩失望之情。
母親信仰的圖騰是神聖不可侵犯，後輩小子如稍對神明言語不敬，母親會視為「天大的代誌」而薄予斥責，只不過一頓訓斥後，仍不忘雙手合十虔誠禱告代兒孫向神明表示懺悔乞求原諒，深怕子孫因而招來神譴。
母親最喜歡提及是與婆婆融洽相處的過往，數十年來婆媳之間沒有嫌隙、沒有心結，在婆婆臥病的最後一段日子裡，服侍婆婆的心更為殷切！
母親說，婆婆臨終前告訴她，「這輩子妳這樣對待我，我非常滿足，死而無憾！」，這句話比送她一大筆財富還可貴，那是一生的感謝，婆婆走得無憾、媳婦也了卻心願，這是母親一生的驕傲，聽來令人感動。
父親六十歲那年即因肝疾撒手人寰，母親在失去老伴的幾年間蒼老得很快，也許是少了朝夕相處的伴侶，也許少了知音或相罵的對象，受到失去老伴的衝擊，母親的心似已不像以前的開朗。
常看到母親坐在庭前，呆滯的眼神愣愣望向遠方，心在悠遊，遙想的或許是昔日老伴的音容，思念的或許是過往相互牽扶的歲月，在母親空茫的眼眶裡隱隱透著老人慣有的孤寂與滄涼！
- 編按：本文轉載自串門企業出版之《浮光掠影》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