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37 孔子的理想——人際關係的圓滿實現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 第37期 一方清淨 人文e館
孔子的理想——人際關係的圓滿實現
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 李玲珠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論語.公冶長》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論語.先進》
1982年,諾貝爾獎得主在巴黎的例行聚會中,談及二十一世紀人類需要的哲學時,答案之一便是孔子。孔子是華人世界熟悉的人物,因為儒家哲學對華人文化有深遠的影響;但仔細觀察,衷心喜愛孔子的人恐怕不多,更遑論對儒家哲學的如實理解。因為考試,學生厭惡孔子的多言;因為鴉片戰爭以來的民族受挫,儒家哲學被視為落後西方世界的關鍵;因為政治的濫用,儒家變成統治階層愚民的權術;因為聖人的光環,孔子變成難以親近的「非人哉」;因為受治於社會框架,活不出自我,儒家提倡的倫理變成罪魁禍首。太多的因為,使人遺忘了孔子是東方的蘇格拉底,只是位平凡、用全生命實踐理想的哲學家;如果抹去所有的刻板印象,如實地回到經典文本,也許將驚嘆於孔子精彩的哲學、高度的生命智慧。
解讀《論語》的困難,除了文字因時空產生的差異外,更重要的是需要高度的現場重建,因為它是語錄體;即孔子所發的每一言都有特定的時空環境與個性迥異的對象,忽略此,只做單向的思考解讀,自然不易讀出精彩。儒家談的倫理以現代語言詮釋,便是倍受重視的人際關係;人不可能離群索居,在不同的人際應對中,我們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每個角色的互動便形成人際網絡,所謂五倫只是以簡馭繁的化約,儒家將人引領進這個網絡中,透過應對出處的規矩認識,使關係圓滿實現,就是所謂的四維八德。檢視人類的痛苦,多源自於個人與他人的相處出問題,親子關係、朋友問題、同事與工作主管、對國家社會的不滿……,這些網絡都深深影響個人的價值實現與快樂的平衡,由許多談人際關係的課程大受歡迎,都可看出一般人對關係圓滿的渴求。孔子提醒我們,在面對不同的人物中,思索我與對方的關係,在這個網絡中使言行恰如其分;如果每個角色都有合宜的演出,每個關係都得到圓滿實現,就能企及大同世界的終極理想。
第一則是孔子學生子路、顏淵談生命志向後,孔子提出個人的期望:每一位為社會奉獻一生的老者,都能得到妥適的安養;每一位尚無法獨立生存的幼者,都能得到充分的關愛與教養;每一個人際間的相處都能建立在誠信基礎上,公平正義成為社會運作的規律,也就是大同世界的理想。新的世紀、新的一年,世界仍充斥著飢餓、貧窮困苦、戰亂、欺騙……,孔子的理想不也仍是人類的衷心欲求?
第二則也出自孔子與弟子們談志向,引文內容實際為曾點的志向(曾參父親,同受教於孔門),孔子聽了曾點的志向後,喟然嘆曰:「吾與點也。」對比其他弟子側重積極用世的大志,孔子竟嘆服曾點的志向,其中頗耐人尋味,也是一般解讀儒家甚易誤解的部分;即以為儒家只重視小我在大我的對應位置,漠視大我框架可能扼殺個人的存在空間,則這段文字應是最佳的反證。童子、冠者都是不具社會地位的年輕人,曾點希望享受的只是不扮演角色、平凡單純的樂趣,泡泡溫泉、唱唱歌、回歸無拘無束的自然生命,一種「做自己」的恬靜瀟灑,卻深深觸動孔子的心靈而發出感嘆。翻讀《論語》,可以更清楚孔子的音容笑貌,他熱愛音樂藝術,是個發憤忘食、樂以忘憂、理性與感性高度平衡的性情中人。一個只為他人活著、充滿委屈、失去自我的社會,絕非儒家的理想;儒家側重在群我與個體間如何運用智慧,取得雙贏的平衡,創造讓每個個體都能完成自己的社會,這才是儒家真正的終極關懷。
因此,孔子的「從心所欲不踰矩」,實蘊含生命大樂的奧秘。
e館小考:活絡一下思維與想像吧!
角色扮演蘊含許多生命細節,檢視個人在生活中扮演的許多角色,是否取得良好的平衡?
按:批改學生作業,看到一段文字:「同學私下大談選擇哪一科比較賺錢?如何才能避免醫療糾紛?」「急診室的醫護人員漠視病人的痛苦,依舊談笑風生」,為之莞爾。儒家並非拒談利祿,問題是獲取利祿的手段為何?公、私之間如何平衡?大利與小利如何取捨?孔子不強調了「富而好禮」嗎?
當然可以選擇最賺錢的科別,但也別漠視自己的興趣,否則可能就是痛苦的開始;也別讓自己成為只是賺錢的機器,讓生命剩下為金錢服務而已,最後連享受暮春三月的快樂都無法達成。避免醫療糾紛當然可以,只是是否覺察醫療糾紛的緣起為何?是否有個人的盲點?避免的同時是否也可以減少犧牲病人的權益?仁術的背後還有多少仁心?急診室的高度工作壓力當然需要談笑緩解,只是地點、時間點的選擇是否具有同理的智慧?在病人創痛的傷口處理時?抑或家屬呼天搶地的淚光中?……弄清楚細節,一切都可圓滿;也因為清楚細節,更應向盡責於崗位的醫療人員致敬!
e館分享:生命中吉光片羽的捕捉,獻曝以饗入館 白袍,只是一件白色的衣服?
走在校園裡,對來自非醫學專業領域的我而言,因為不熟悉,反倒提供許多思考的空間與機會,其中最吸引我注目的便是經常出現眼簾的一件件白袍。有剪裁合身、顯得俐落的短袍,也有迤邐至膝蓋、小腿肚、甚至是足踝,微風吹拂便輕揚衣角的瀟灑長袍;校園裡、課堂上、演講廳、會議室,隨處可見。後來知道,有些白袍是實驗室用的,有些是醫院的制服;聽說從白袍的長、短還可以判斷科別與職位的高低,一件簡單的罩袍,竟隱含著團隊分工的識別性,確實奧妙。
但令我更感疑惑的是,無論實驗室或醫院,白袍不都用具有實際功能性,即隔離、保護的作用?理論上,不是離開工作場所後便應該脫卸掉?特別醫院是個最容易接觸病菌的地方,我不清楚病菌會不會沾附在白袍上、離開醫院旅行?但曾經引發恐慌的SARS,不也曾檢討過醫院感染控管的不足?看到日劇中的醫療人員在工作場所擁有個人的置物櫃,下班時更換個人衣物後才離開醫院,也不清楚我們的醫院是否提供醫療人員隱密舒適的更衣、洗浴設備?一位開設工廠的朋友,斥資打造美觀舒適的更衣室,讓他的員工在工廠脫下沾有粉塵的制服,重新「美美」地回家,他希望員工工作得健康有尊嚴。
脫下白袍,恐怕不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更是角色轉換的提醒。醫療工作的艱辛超乎一般人想像,醫療工作帶給人心緒的衝擊也超過其他工作,更形成無庸置疑的神聖光環;但醫療人員不是神,依舊擁有平凡的肉身,高科技的醫療仍然有束手無策的時刻,暫時脫下白袍、卸下光環,可以享受校園咖啡的浪漫、路邊攤蚵仔煎的平凡美味、可以欣賞六合夜市賣藥郎中的如簧之舌,也許第二天病人就拿著昨晚夜市買來後、發現無效的藥求診!脫下白袍並非拋棄責任,只是像孔子讚賞曾點的暮春之志而已,還可以在文學藝術的世界裡陶醉、在自然的懷抱裡滌蕩、在運動場上流汗、在平凡但真實的生命裡歌哭笑鬧……;白袍不應成為桎梏心靈的緊箍咒,解除人類痛苦的權柄應該超越外在的白袍,轉化為銘記於內在、一顆柔軟謙卑卻祈願慈濟眾生的心靈。
對白袍的解構,期待賦予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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