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405 【2020年高醫文藝獎文學類 小說組 第三名】妝容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405期 人文e館 【2020年高醫文藝獎文學類 小說組 第三名】
妝容
■職能治療學系 蔡姈橞
我從很小就開始化妝。
記得第一次化妝，是媽媽教我的。
那是個本來很美好的下午，直到某個我永遠記不清關係的阿姨來訪
阿姨的到來打斷了我的遊戲時間，我必須坐在小小的椅凳上，看她張著紅艷的大嘴，不停地炫耀著自己的女兒兒子有多優秀多出色。
關我什麼事？我不耐煩的心底抱怨。
看著同樣坐在我身旁的媽媽，臉上笑容燦爛，這些話題明明就沒營養到了極點，為什麼媽媽笑得那麼開心呢？
「……是不是呀？」阿姨突然看向我，那張塗滿顏料的臉上驕傲的笑容讓我不經作嘔。
我不滿地低下頭，並不想回應這沒有意義的問句
「抱歉，這孩子實在太沒教養了！你先坐一下，我們去幫你倒杯飲料呀！」我聽見媽媽歉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沒教養嗎？還來不及問媽媽為什麼要道歉，我已經被一股力量拽進廚房。
「大人問話你為什麼不回應，這樣很沒禮貌」媽媽生氣的質問我。「還有這張臉，大人在跟你互動時要笑，臭著一張臉人家會說你沒教養！」
這樣就叫做沒教養嗎？我想開口反駁，可媽媽沒給我辯解的機會。一股強烈的刺麻感我嘴唇上炸開，媽媽似乎用力的抹上了什麼。那時的我並不是很清楚那確切是什麼，只記得媽媽在離開前說了一句話。
「以後都要記得，這是禮貌。」
我猜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化妝吧？
而自從我學會化妝，再也沒有人說我沒教養了。
後來，也有很多「好心人」教我怎麼化妝。我也掌握了挑選化妝品的要訣。只要塗上去時越刺痛的，化完就得到的讚美就會越多；只要你越不喜歡的味道，它就會讓你越受歡迎。
這很合理，受到喜愛是需要代價的。
漸漸地，我開始適應了那些疼痛感，和奇怪的味道。我化的妝越來越齊全，也越來越多人覺得我是個「好女孩」。
於是，我化妝的頻率慢慢上升，這使我在大家面前留下了好印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唯一讓我困擾的是，我想不通那些化妝品去了哪。我每晚卸妝時，化妝棉上的顏色似乎越來越少了？
「我覺得隨著長大，你好像越來越漂亮了」室友突然感概道
「你想多了！是化妝品的功效，等我卸完妝你就知道了」我微笑的回應著室友，他提醒了我，結束了疲憊的一天，是時候將這些虛偽的顏色卸除了。
我興奮地走向洗手間，在化妝棉上擠上滿滿的卸妝油，迫不及待的抹向自己的臉。
「才不是呢，我是說你從裡到外散發出來的感覺。成熟大方、溫柔有禮，簡直太美好了！」室友追進來，在我身後感慨著。
我聽著室友的說法忍不住想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成熟大方、溫柔有禮」，不就是我用的化妝品的宣傳詞嗎？
但笑容還沒加載完全，我就僵在了原地，無法置信地看著乾淨的化妝棉。
「你卸甚麼妝呀！妳今天沒化妝，怎麼可能卸得出顏色？」室友困惑地說「我都說了，那是妳由裡到外散發的，與化妝品無關」。
由裡而外嗎？這段話點醒了我，我想，我知道我消失的化妝品去哪了。
一股酸澀感在眼底翻攪，可應該不會有任何液體流出來的，因為我的化妝品全是防水的。
抬起頭，鏡子裡映出了一個女孩。笑容淺淺，氣質出眾，成熟大方，溫柔有禮。
「不！我化了」我看著鏡子，捏緊手中的化妝棉
只是，再也卸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