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279 無言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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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的對話

香粧品學系 陳冠年教授


有一則笑話說,在酒會上,一位童山濯濯的紳士被鄰座粗魯的人調侃說:「你的腦袋就像我老婆的屁股一樣光滑啊。」紳士未動怒,只見他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頭頂,陶醉地微笑點頭表示贊同,眾人莞爾,欽佩紳士的胸襟和機智。

肢體語言是動物溝通的一環,對人類而言,有時無聲勝有聲,心照不宣,會心一笑,猶勝千言萬語。筆者幼年時喜愛看「勞萊哈台」(“Laurel and Hardy”)的電視默劇,卓別林(Chaplin)式的幽默喜感,婦孺皆受感染,毫無一句台詞的劇情,生動逗趣,盎然淋漓,讓人捧腹不已。「豆豆先生」(“Mr Bean”)亦不遑多讓,滑稽的表情,赤裸裸地顯露內心的感受,甚至想法。上乘的喜劇,無需對白,觀眾依然能心領神會,餘韻繞梁。

無言的對話,常見諸你我生活,其類有三,一是與他人對應:兩小無猜,暗戀彼此,四眼對望,含情脈脈,千絲萬縷盡在不言中。媳婦最近換了一個小容量的家庭冰箱,惹得婆婆一頓背後牢騷,原來她愛兒疼孫,時常拎來一些蔬果魚肉,媳婦不領請,卻難以啟齒,故意以小冰箱讓婆婆知難而退。家有青少年的父母以身教代替言教,磨出生活規矩,消弭言語暴力,優化家庭關係。1962年古巴導彈事件,美國總統甘迺迪和蘇聯頭子赫魯雪夫,藉著軍艦佈陣交鋒,美方藉此展現堅定意志,迫使俄方退讓,終於化解危機。

二是與自己交談:新近電影「絕地救援」(“The Martian”)裡,太空人Mark被遺落在火星上,朗朗乾坤,茫茫穹蒼,他透過記錄器與自己對話,排解孤單和恐懼。「浩劫重生」(“Cast Away”)和「少年Pi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此二齣電影以及經典名著「魯賓遜漂流記」(“Robinson Crusoe”)等,同樣描寫伶仃的空乏和需要,身處荒涼,自言自語乃正是劃開沉寂的救命良方,在巨大的環境壓力下,得以尋求內在的平穩堅強。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花、酒、月,竟成為自己心靈的寄託和傾訴的對象,詩仙善於設想情境,雖是獨酌,卻能在酩酊放浪中,延續話語文章。

三是與「非人」互動:書迷、樂迷和藝術迷皆有與創作共鳴的美妙經驗,心有靈犀。老人家不願搬離破敗的舊房舍,因為這裡有多年來陪伴他的思念記憶。信徒禱告,即是向神說話,天人之間的冥冥領受因此開啟。海明威(E. Hemingway)的「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何嘗不是人與大自然的交手,老人內心深處,有說不出的感慨和悸動,屬於他與世界的交通。微生物之父巴斯德(L. Pasteur)曾說:「酒的味道像精緻的詩」,足見在他眼中,酒新鮮而浪漫,是隨處隨在的知己。諾貝爾獎得主中村修二深信自己精準的「直覺」,並為工作付上生命,就能接近其所謂「專家」的境界。想必中村在從事研究的歷程裡,藉由直覺發現與物質對話的奧秘,揉合自身的經驗、膽識和努力,終能另闢新局。

有一句話說:「人們習慣道聽塗說甚於眼見為憑。」良有以也,因為聽別人傳講訊息比自己發現答案容易得多。同樣地,大家偏愛以口說表達,直接明白且情感流露。奇妙的是,有時沉默以對成為最有力的反擊,一如小說「根」(“Roots”)所描述以集體靜默博得族群尊嚴。此外,換位思考乃是聰明的心理戰術,甚至不動聲色才能洞燭機先。這無言的能耐,來自敏銳的覺察、鮮活的巧思和節制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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