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403 【2020年高醫文藝獎文學類 小說組 第一名】擬態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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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403期  人文e館 【2020年高醫文藝獎文學類 小說組 第一名】

擬態行為

■陳健良


#0
  「可是媽咪,我口很渴……。」
  「忍耐一下,你等放學回家再喝,不然被人家發現了怎麼辦?」媽媽苦口婆心的叮嚀。
  女孩看著從書包裡被拿出的機油,不情願的蓋上了書包。
  「聽媽媽的話,我們也都是這樣過來的。」爸爸邊說,邊幫她的膝蓋的螺絲鎖緊。明天是女兒第一天上高中的日子,不容許任何差錯。
  作為青春期少女為模組產出的機器人,這也是第一回要和真正的「人類」互動,在這之前,她已經在記憶空間中放入了許多樣板資料,只為了讓她的一言一行更接近「正常」
  「平庸才是最好的、最安全的。不要讓別人對妳起疑心!」
  媽媽再一次交代了家訓:「平庸至上」

#1
  很快的,第一次的期中考很快就來臨。正當同學拿著考卷焦頭爛額之際,一掃過題目,內建的搜尋系統很快就給出了答案,輕鬆寫意的將題目寫完。
  她抬頭看了看時間,只花了八分鐘;但一瞬間她和監考老師四目相交,心頭一驚,又想起媽媽說過的:「平庸至上」
  她很快低下頭,把原本的答案又全部擦掉,選了二十題改成確確實實錯誤的選項。
  「這樣應該就八十分了吧?」又怕太快完成,在考卷上又塗塗抹抹,畫了幾幅漫畫和塗鴉,好讓時間過得快一些。

#2
  「小蘿,八十分。」一如她所料,她低著頭走上前去,不想引起同學的注目。幸好同學們正訂正著考卷,沒有投報太多關心。
  「班上三十個人,應該可以卡在第十五名。」原因很簡單,前五名太過高調;後五名又會被班導盯上,這樣不上不下的成績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他暗自竊喜自己的小聰明。

  「妳這題寫對耶,可以教我嗎?」
  忽然轉過頭來的是前面的男孩,他拿著九十八分的考卷,但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炫耀的意思;純粹無暇的眼神看著她,使她害羞地低下了頭。
  她在塗鴉的空白旁寫下了幾行算式,靦腆的笑了笑並指給男孩看。他看了看,若有所思。

#3
  老師正式檢討考卷。
  「我們來看最後一題,這是課外的競賽題。」台下哀鴻四起,紛紛抱怨起來。
  「我本來也想送分的,但是有人寫對呀。小蘿,妳上來教教同學吧。」老師指著她。
  這時候的她感受到維生幫浦狂跳、電路溫度也不斷上升,她走上前的時候感覺全身的零件都要散了。拿起筆在黑板上寫了一行算式
  老師滿意的點點頭。
  台下交頭接耳的聲音不斷竄出,她又想起了母親說的話。
  她搖搖頭,擦掉原本的算式,不情願的看著老師:
  「我猜對的。」
  老師不置可否,沒好氣的請她下台。
  男孩盯著她,一臉不可置信。
  「妳明明會的。」


#4
  放學後的小蘿躲在公車亭的一角,覺得委屈極了。
  為什麼活得像正常人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情呢?明明自己已經如此努力了……。

  忽然的一道剎車聲打破了她的思緒,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慌亂。遠方男孩一動也不動的躺臥在車道上,一群高中生沒有大人的幫助,圍在一旁除了尖叫、還是尖叫。
  小蘿快步的鑽進人群中,用她的手輕放在男孩的胸口。
  「不穩定狀態」很快的,她的生物感知系統告知了男孩的生命徵象,情況相當危急。她抬頭看了看四周的人,沒有人能幫的上手,而眼前的生命漸漸的流逝中。醫療資料庫告訴她,男孩需要立刻電擊。
  她的確可以放出固定能量的電流;但矛盾的是,作為仿真機器人的她,核心同樣無法承受電流的破壞,且儲備電能也不允許她放出能量……。
  她搖搖頭,想起了媽媽說的:「平庸至上」。

  但看著男孩的臉,她想知道:她這麼努力的模仿「人」,那此時此刻,真正的「人」應該是怎麼行動的呢?

#5
  數天後,男孩醒了。
  想起呼吸不到空氣,意識消散的那一刻,有人溫暖的手放在他的心窩。
  他想轉個身,感覺全身無法動彈。護理師意識到他清醒了,走上前去向他關心了一番。
  「這個零件是你的吧?你來的時候在你身上發現的,我幫你收在夾鏈袋裡了。」
  男孩沒有反應,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再如何模仿,都無法成為真正的人;但這一刻,我感覺我真正的活著。」
  耳裡響起,溫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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