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103【高醫文學獎 散文第二名】高醫的一天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103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高醫文學獎 散文第二名
高醫的一天
醫學一 陳佳其
早晨，陽光透著灰白雲層掙扎地拼命透出，試圖喚醒仍在賴床的或是走在街上但絕非清醒的靈魂。信步走在東側門附近，透過惺忪的雙眼，瞳孔那細微的細縫，也和太陽般努力地透過沉重的幾乎閉上的雙眼，試著釋放出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銳利的眼神，「秋田好嗎？還是橫渡校園，去加入圍在那台小車前選購各式漢堡的人們？還是…？算了，還是到全家買個豆漿吧！」
還沒走進東側門，已然可以聽到東側花架上的花兒的喧鬧，迥異於底下人們趕路腳步的匆匆，微舊的骨架，纏繞了幾多生命的循環，不急不徐，年複一年的週而復始，鮮豔的花朵，和或許斑剝卻必須的穩固基底，不斷見證著「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的人世滄桑，而走過花架下的芸芸眾生，又何時才能領悟到他們笑看春花秋月的自在閒適？穿過連接舊三棟和濟世大樓的秘密通道，我不禁駐足遐想：這一段不到3公尺的走道，卻是讓我們在雨天能安全上壘來往兩棟建築的蹊徑。新和舊的聯繫竟可以是如此的簡單和讓人遺忘，似乎是不斷嘲笑著我們對往事難忘的執著，還是他其實想要告訴我們往事終究會變為陳跡，受人淡忘，不論是淚水還是笑聲？
高醫最古老的三巨頭，正是在現代高樓中顯得矮小，卻屹立了幾十個年頭的舊三棟。舊三棟，一個兩層樓卻擁有眾多門窗的建築，雖然容納量不高，卻因為可以自由通風呼吸而有了水泥建築少有的生命活力，他們就像是慈祥的祖父母們，早已功成身退於他們的時代，卻仍盡力哺育下一代的新生，靜靜的看著，等待著，下一次他們培育的新血們會和時代擦出什麼樣驚艷的火花。幾十年間，當今的醫師們和未來的醫師們，當今的學子們和從前的學子們，以一種特殊方式，讓自己的腳步和座標在同一個空間中交會，而其中蹦出來的火花，也唯有當事人能深刻體會。今日設備完整嶄新的教室，其實埋藏了昔日對實驗追求完美的汗水和對大體老師犧牲奉獻的崇高敬意，昔時的福馬林氣味早已消散，而點點記憶卻將深藏人心；破舊木板的儲藏空間早不復見，仁心仁術的諄諄教誨仍言猶在耳，舊三棟不只是我們和昔日溝通的時光膠囊，也是許多學長姊們跟高醫的永恆牽絆，我或許錯過了舊三棟那樣中流砥柱的年代，但我卻希望未來能再讓他有輝煌的歲月。
突然有兩三位同窗飛奔過我的身邊，在瞬間交會的百分之一秒拋下「早安」的問候，尾音隨著他們的離去不斷延長，不論是都卜勒效應還是能量自然地衰減，我很快就聽不到他們的熱情，但他們身上的熱度讓我驚覺上課時間不過剎那將至，不禁趕緊轉頭察看教官室牆上的大鐘，它雖然單調古板，數字卻大且明確，且方向有意無意的斜面對著走道，足以給予遲到的路人嚴正的警告和早起的鳥兒安心的節奏。「8:00」，如果我想在沒人注意的狀況下從容就座，我勢必要加緊腳步，跑過電梯和保健中心，穿過印著全家標誌的自動門，彷彿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除了商店裡眾多的商品和川流不息的人潮，另外三面牆上都有一台液晶電視，持續撥放著不同性質的節目，亂中有序的眾多桌椅，提供飢餓疲憊的身軀休憩之地，也悄悄訴說著使用者不同的故事：如果是眾多合併的表示團體會議討論的多樣；如果是單一偏旁的孤鳥，他可能是孤獨靈魂的羞澀，或是老伯懸腕揮掃墨跡的舞台；如果是缺乏椅子的獨桌，那可能就是在忙碌喧囂中被遺忘的一角；桌上的飯粒則暗示著主人的匆忙…。走出全家，剛才奔跑忽視的眾多海報公文瞬時把我隱沒，五花八門的海報宣傳著不同的活動事務，包含了招募義工、迎新、比賽和活動，我發現在每一張海報裡都有學長姊們一筆一劃的用心期盼，有著對自己夢想的熱忱宣傳，他們傳達了一代代薪火相傳的未來展望，和對青春不悔的揮灑享受。
等上了三樓，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扇扇相同款式的大門，只以門牌號碼區別著他們將通往不同的起點，而每個不同的入口也將引領我們走向不同的終點，百人講堂有百人講堂的氣派，但卻往往顯得空虛；視聽教室有視聽教室的現代，但往往卻是老師掌控上課人數和位置的最佳利器；小教室有小教室的密度，但卻有著不得翹課的宿命。每個走出教室的人都不會是那個剛剛走入教室的人，最起碼時間座標的前移不容忽視，更遑論那與知識共鳴後的激昂。如果正在上課時，空蕩蕩的走道讓人心慌，或許是要懲罰從戰場學海偷溜出來遊蕩的，或是姍姍來遲的腳步的主人。
每次捱過連續兩堂的學術轟炸，鄰近濟世大樓，有水族箱美譽的圖書館就成了沒能在學校附近擁有棲身之地的魚兒們的暫時棲所。有稜有角的方正外型，似乎是昂然鼎立於天地之間的學者傲骨，而上層完全透明的玻璃牆似乎宣示著：「我等浩然正氣絲毫無不可告人之處！」的光明磊落，而裡面多樣的藏書更似大海之兼容並蓄，不以漫畫電影為小技而忽略的書活角，在銀色牆中隱藏的視聽教室，而各式各樣的書籍好像一個個渴望的精魂，期望著我們解開囚錮他們的枷鎖，好讓他們和我們一吐他們背後的故事，同時一樓的電腦則是提供我們即時掃描列印或臨時忘記的補救繩索。圖書館中二樓以上樑柱的特徵，就像是我們身體裡面的骨骼，許多V字以一種規律但是特殊複雜的方式撐起這樣一個能讓天下寒士具歡顏的廣廈。正對圖書館出口的則是學餐的入口，就和西哲所說：「每一個出口都將通往下一個入口。」有異曲同工之處，如此微妙的對峙，不斷考驗著路過的人們，知識還是食物好比心靈還是肉體？
高醫雖小，卻足以自豪幾乎樣樣不缺。有迎接朝陽的花架，自然也有觀賞落日的咖啡座。閒坐在球場旁的咖啡座，除了欣賞落日外，還能嗅到青春的活力，落日的餘暉照耀在球場的汗水上、揮灑在散步的人們身上、匆匆趕往下一站的旅人們身上、也公平地把在偷偷觀察大家的我給染黃了一片。想和時間賽跑似的，我猛地跳起，追逐著落日跑去，跑去，身後留下的影子也跟著延長，延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