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196 【2011高醫文藝獎極短篇小說組 第三名】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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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196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2011高醫文藝獎極短篇小說組第三名】


醫學七 陳宏茂


   梓楓握起她的手,緩緩滑入衣袖。

「媽,我們要出去玩囉,給妳穿漂亮一點哦。」

身後中年男子的聲音越過梓楓,向老婦傳來……。


週末清晨,窗上還留著昨晚殘留的雨漬,但若有似無,彷彿朝陽一個起身的哈欠便會讓它們消逝。

「今天會是晴天吧?」梓楓剛起床,默默這麼想,但並未走向盥洗室,而是直接走出房間。

一分鐘前,一通電話,「楊醫師,來幫病人拔CVC」,預示一陣忙碌的到來。

打開門,中年男子與老婦都在了。已經實習十個多月,拔除中央靜脈導管,一點都不難,只是輕輕巧巧的兩刀,剪去固定用的縫線,注意不要傷到皮膚。

然而,梓楓打開的,並不是單純只有剪刀與鑷子的拆線盒,卻是更大一盤包含更多器械以及洞巾的縫合包──梓楓知道,她很「特別」;類似的經驗,也只有兩、三次而已……。

紗布罐的蓋子又被蓋了回去,宛若白霜的紗布佔據縫合包的一角。

皮膚消毒的程序並沒有被執行,因為已經不需要無菌的環境了。

梓楓用形似長柄剪刀的持針器,在角針上穿好了白絲線,看準了導管的插入點,小心翼翼,穿進皮膚,在皮下勾畫一條弧線,再穿出來,然後預先打好一個結;再來便是將固定導管的縫線剪下,拔起導管的瞬間,用力綁緊白絲線──

……一滴鮮血,掙扎地,從皮膚裂口處鼓起,正要衝出一道紅渠時,瞬間被梓楓的白紗布截斷。

再來就單純許多,只要剪去縫線,那些化療導管植入後的傷口上,密密的縫線──左耳前,右耳前,右上胸前──一剪,兩剪,……。

此時,身後的看護對中年男子詢問,「是這些衣服嗎?」

「對。」他隨後對老婦說,「媽,我們要幫妳穿衣服囉。」

不知為何,「今天也許是晴天」,這個想法又在梓楓腦中浮現。

從褻衣開始,襪子,……老婦在床上翻動。她的身子很輕,想來是因罹癌多年的關係,加上醫院的空調總是很強,讓人忘卻世間晴雨的強,梓楓沒有流汗。

暗紅色的棉襖,扣上了最後一枚鈕扣。

「好像不太合腳。」紅色的娃娃鞋握在手裡,帶有詢問的意味,梓楓輕聲說著。

「那,就先別穿吧。」

聽見中年男子這麼說,梓楓悄悄放下了鞋子。「媽,我們要出去玩囉。」中年男子走向病榻上的老婦,又重複了一次。

去顫電擊器上吐露了一段紅色網底的紀錄紙,一條平穩的直線橫在上頭。梓楓撕下來,交給住院醫師。

剛出治療室,一口黑色的棺木已在外面準備妥當。

經過護理站,桌上打開的病歷首頁,是一張簽過名的拒絕急救同意書,筆跡潦草……。

回到值班室,八點整的陽光灑進來,窗上昨晚的雨漬似已消逝。


「今天是晴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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