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269 表面張力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269期 分享園地
表面張力
香粧品學系 陳冠年教授
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差異，ㄧ言以蔽之，兩者研究對象不同，前者針對物，後者針對人。相較於物質，人心善變。因其善變，生活中平添許多潤滑和滋味。譬如表面張力是一種物理現象，可以被準確計算，人的表面工夫做得好，蘊含一種算計，形成一股張力，也就是人際關係中的表面張力，平時能持盈保泰，廣結善緣，非常時刻能扭轉乾坤，逢凶化吉。
電影「白宮第一管家」（”The Butler”）描述一位曾在白宮服侍過七任美國總統的黑人管家Cecil Gaines (Forest Whitaker飾)，其半生滄桑，閱人無數，留給後輩一句肺腑之言：「永遠保持兩張臉孔。」顧名思義，一張臉對主子，另一張對家人朋友。本以為是那一種服務性職業所使然，就像銷售員必須視顧客為老闆一樣。但再往深層思想，其實誰沒有兩張臉，遑論街人陌路，對親族好友，更常有兩張臉的時刻：為保護私利，為伸張情誼，為行事便宜，為安慰鼓勵，起心動念，粉飾見人，期待事態順意發展。唐太宗身邊赫赫有名的直諫者魏徵，一副「苟有利於國家，生死不改」的硬底個性。魏徵在取得君上完全信任之前，也採迂迴手段勸諫。例如太宗沉迷獵鷹取樂，有一回正把玩幼鷹，魏徵見機不可失，故意趨前秉告冗長公事，太宗因匆忙將小鷹藏入懷裡良久，致使其窒息而亡。「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太宗痛定思痛，決心收斂獵鷹的嗜好，專心國政，締造「貞觀之治」。設想如果魏徵當時魯直糾正皇帝，下場可能截然不同了。據聞，晚清三位漢人名臣：曾國藩做人，瞭然情義世道；李鴻章作官，掌握仕達絕竅；左宗棠做事，組團達成目標。其中，曾國藩深諳人性趨向和文化堂奧，敏銳天時地利人和的巧局，常能收服人心。以智慧為窘迫情境解套，識時務將有利條件營造，就是上乘的表面張力。好比裁縫老師傅，精於隱惡揚善，極力將顧客的身型氣質搭襯圓滿，賓主盡歡。
我們都被期許做人要真誠，但毫無掩飾的真誠有時令人退避三舍，或被視為極度虛偽，真假兩面，就像天使和厲鬼，只在一線之間。許多時候，人高估自己掩飾的能力，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在旁人眼底，却已表露無疑。譬如妻子心儀某位男性友人，在她生日歡宴的場合，當見到這位男士親手遞送的禮物，反應孩子般的赤忱，格外興奮，溢於言表，如此真情雀躍却傷了一旁丈夫的心，不假修飾的後果，常陷當事人於危險關係。如何拿捏恰到好處，在商場上格外重要。修車行老闆殷勤接待客人，迅速判斷問題並提出解決方案，背後有幾分虛實，客人多半難以分辨，但精明的老闆擅長口條話術，掌握信任要素，因勢利導，殷勤服務，不涉欺騙，却能讓顧客甘心付錢，安心上路。
人為何被稱為虛偽？除了此人真正虛偽，另一情況是被誤作虛偽。譬如當你討厭某人，對他視而不見，極為冷感，那是真心的表現，却不見得是好的表現。但基於某種緣故，要破冰，必須有工具，那就是表面工夫，違逆一時本性，柔軟接納對方，似乎是必要之偽。除此之外，當人不斷尋求自我改善，卻因行為異於常情，過程中常被視作矯揉做作，於是謗讟接踵而至。在猜忌者的眼裡，胸無城府的古意人可能被解讀成心機深重的偽君子，瓜田李下，張冠李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表面張力此時毫無用武之地，只能靜待轉圜時機。
真誠的心不能只在於自我感覺良好，要能動人肺腑才重要。隨機應變，因人制宜，追求短期美好效果的同時，應捫心自問：眼前的「效果」，究竟能形成多少資產？須付上多少代價？偽君子和真小人之外，還有多少圓融巧妙的空間？這是一門修鍊。
若無力效法曾國藩，最好的方式，或許就跟隨你自己的心吧(follow your heart)。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