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277 教,而後知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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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而後知不足

本校 楊俊毓副校長


論語學而篇,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四十年前,以為為學只要隨時隨地學習,學習之後,時時加以溫習,就可以心中喜悅了。可是我從來也沒高興過,回想起當年老師逼我們背書時,真是「不亦苦乎」。因為困難的是理解書中的要義精髓,「看書不難,能讀為難」阿!

筆者取得博士返台,忝為教席,忽焉二十年已過。初返台,總是不間斷的溫習在美所習之理論與知識,經消化吸收領悟後,傳授給學子,可謂「月無忘其所能」,從心理學角度而言,任何接觸過的東西,沒有達到牢固記憶的狀態下,如果不及時溫習,都有可能遺忘,「溫故而知新」真可以為人師。畢業自名校,自以為「多學而識之」的我,在教學過程中,教然後知不足,才深刻體會到自己學識的不夠,及自己知識的不通達、不夠深入及透徹,以致於不能順暢簡單的表達抽象的概念,可謂「教,然後知困」。這個歷程,閱歷尚淺,讀書多就字面作解,就如清初著名文人張潮〈幽夢影〉中所謂的「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雖能見到一輪明月,月之光華,難見多少。

隨著研究的次第展開,必須運用所習的知識和研究方法,加以靈活運用和創造發揮,並建立自己的知識研究體系。我總是每次只抓住一個主題來鑽研,等消化融會貫通後,再鑽研另一個主題,一點也沒有貪得無厭,而如此慢慢做起學問來。這一階段可謂經過深思熟慮後,知識的踏實鍛煉,體驗到了「讀書不難,能用為難」之滋味,但從研究中所學習體驗的知識,顯得更通透紮實,更讓我瞭解閱讀只能提供知識的材料,若要據為己有,必須依賴研究及思索之功,否則縱使飽學知識也不會有真見解,真是「學而不思則罔啊」,正如〈幽夢影〉中所說的「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站立庭院觀賞明月,可見到明月的皎潔圓明,光潔明亮。

年過知天命之年,研究及教學經驗的累積,教(讀)起書來,不僅能解字外寓意,也能就近以自身研究作比方及例証,「能近取譬」,言多詣理,甚至對書本的理解,多能超出著作者的寓意,蓋「閱歷之淺深,為所得之淺深耳」。用自己從研究中得來的經驗來培養自己的學問,雖無成一家之言,但真誠專一的知識累積,努力持續的研究經驗,「真積力久則入」,教起書來充滿深造所得的樂趣,恰如〈幽夢影〉中所謂的「老年讀書,如台上玩月」。獨立高臺賞玩明月,從容自如,所見至廣。

到目前為止,有二個人得到兩次諾貝爾獎的殊榮,一位是居禮夫人,一位是美國化學家鮑林,鮑林?年主張維他命C可以預防感冒,有天受邀到耶魯大學演講,聽他對維生素C近乎偏執的狂熱鼓吹,他用簡單的語言,深入淺出的闡述他的主張,邏輯層次分明,緊緊抓住聽眾的思緒,那種自得其樂從容教學的境界,令人有「聽君一堂課,勝讀十年書」的讚嘆,恰巧能趕上一場諾貝獎得主的演講,需要不錯的運氣,那真是一場典範學習,心中許下「有為者,教亦若是」的願望。

臺灣學術界近年流行研究量化指標,導致學者被批評重研究輕教學,甚至有主張研究型教師可減授時數之說,其實研究教學是一體的,相輔相成。研究可助知識由粗淺而深知,有助於知識表達,愛因斯坦曾經說過,「如果你無法用簡單的語言來表達,表示你對知識的瞭解不夠深入」(If you can not explain it simply, you do not understand it well enough.),如果一個研究者無法精進其教學,那會如陳之藩先生說的「專家還不是一條訓練有素的狗」。我時常惕勵自己,研究做不好,對不起自己,教學沒教好,對不起學生。

投資學大師巴菲特在美國大學演講,學生問:你認為什麼樣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成功?他說:一個人的成就,不是完全以物質衡量,而是你善待過多少人,幫助多少人實現夢想,有多少人懷念你。做為學者,到了我這個年紀,無論發表多少論文,在浩瀚的知識領域如蒼海之一栗,增一篇不會增加在學界的分量,少一篇也不影響在學界的地位。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在退休前,用成熟的人生智慧,用「幫助多少人實現夢想」、「有多少人懷念你」當成新的標準,「後天下之樂而樂」會比追逐SCI期刊論文更有人生意義,當然教學不是簡單的事,「教」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因此「學不可以已」。


編按:轉載自「蘋果即時論壇」,原文出處: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new/20151113/732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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