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371 夜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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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371期  分享園地

夜市(1)

附設中和紀念醫院會計室 戴天亮主任

  不知從何時起,我家隔壁那條六米寬的巷子擺起了夜市,逐漸如雨後春筍般從約二十個攤位擴增為近百攤,像長龍蜿蜒數百公尺長,一時間這個地處窮鄉僻壤的小社區如暴發戶般的闊了起來,吃的、穿的、用的、聽的、看的、玩的琳琅滿目,應有盡有。音響誇張的音量大得有點刺耳,不斷放送時下最流行的歌曲,快炒的速食攤火舌自鍋底竄起,灰白的濃煙帶著香味四處彌漫,在各色燈光爭豔、人聲鼎沸、萬頭鑽動的夜市叢林裡,擁擠的人潮懷著尋寶之心,不斷的穿梭著!

  一向深居簡出,生活規律單純的我們,原本並不覺得她的存在對我們會有何影響,起初不以為意,偶而順著風勢,那繚繞的歌聲飄進屋內,才領教到夜市的無遠弗屆,前日因急需菜瓜布到夜市購買時,才驚覺這隻巨蟒般的龐然大物,已盤繞整個社區,把整條路都吞噬了。

  督促兩個小孩寫完功課後,禁不住夜市誘惑,想一窺夜市全貌的衝動,於是一家四口興沖沖以輕快腳步,朝夜市方向走去。遠望萬盞燈光綻放,空中一片通明,爭豔聲光如曼妙舞姿的少女,舞動著激昂節奏,撩人耳目。夜市宛如一座長形不夜城般的輝煌燦爛,它熱情的攤開雙手,擁抱著社區民眾。越接近夜市時,那份一窺堂奧的心情就越強烈,兩個小孩在夜市呼喚下,半跑半跳的投入它的懷抱。心裡充滿著好奇,寫在臉上那份驚異的表情,目不轉睛四處搜尋著攤子的形形色色,偶而被吸引駐足,貪婪緊盯著喜好的玩具,雙瞳閃爍出想擁有的強烈慾望,不忍讓小孩子抱憾而回,遂將玩具買下,小孩臉上剎那間流露喜悅的光芒,也在我內心綻放!

  盤據夜市的各個攤位,無不竭盡所能、花枝招展的展現其魅力與特色,以最撩人姿態期待吸引逛街民眾的回頭一瞥,即使補捉到民眾一閃即逝的眼光,於願已足。一股夾雜著炭焦的肉香,從烤肉攤火熱殷紅的大灴爐裡,隨著灰白色煙霧,陣陣傳送進入敏感逛街客的鼻息,大灴爐前圍滿著被招引而來的「人客」,爭相挑撿著現烤的雞翅膀、雞腳等美味。前面燈火欄珊處,一群坐著低矮塑製椅子的小朋友,聚精會神打著電動鋼珠,注視著鋼珠從滿佈釘子的面板,不規則的由上滾下,其有趣刺激之處,是那充滿詭譎變化不可預知的結果,每顆鋼珠緊扣著小朋友殷切的期待。擾嚷的擴音器歇斯底理的侵襲著萬頭鑽動的人群,順風處驚見成衣攤上高站著男士,肩頭披著層疊的各式成衣,緊握麥克風,臉露誇張的表情,聲嘶力竭高聲叫賣著廉價衣物,攤子旁邊以厚紙板歪斜的寫著諸多耐人尋味的標語,「老闆不在黑白賣!」,「出價就賣!」,「倒店貨含淚賤售!」,腳下踩著雜亂堆放的衣服,任人精挑細選,婦人們豐富的表情及口中念念有詞的品頭論足,炒熱夜市那一份特有的繁華熱鬧。

  一家大小帶著尋寶的心情,如劉姥姥進入大觀園的驚異讚嘆,提著滿載而歸的大小袋子,滿足了大人購買慾,也滿足了小孩的好奇慾。一回到家,小孩們迫不及待的拿出喜愛的玩具,愛不釋手的把玩著,豐腴的臉頰因激情而透紅。今夜是不一樣的晚上,深夜我替因疲憊而深沉入睡的小孩蓋被時,他們嘴角還殘留滿足的笑意。

  夜市的吸引力,逐漸改變我們的作息,每逢星期四,兩個小孩做完功課,就按捺不住期待著我帶他們逛夜市。在夜市巡禮中,我驚訝孩子小小年紀竟然心思如此細密,在令人目炫眾多攤位擺放的各式玩具中,總會輕易找到他們所想要的,我好奇問小孩喜好這玩具的原因,在小孩子腆靦回答中,方知是學校正流行的遊戲,他們內心的世界充滿了新奇、多變,不知是夜市帶動流行,或是流行帶動著夜市。我嘗試以敞開的心胸,接納兩個小孩子對追隨流行的狂熱,我們慢慢拉近年齡與思想的距離,自然的拿掉嚴肅的面具,很快的我溶入小孩們的世界裡,陪著他們在夜市選購玩具,一起組裝、一起剪貼、一起摸索,甚至與他們比賽,我逐漸體會小孩子豐富內心世界,並非如大人想像的那麼膚淺幼稚,而是充滿著想像空間與創造力!有時我心中竟與兩個小孩一樣的期待,希望星期四的夜市趕快來到,這強烈期盼的心情是有夜市以來我始料未及的。

  逐漸的,夜市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份,也成為社區文化的一部份,它不但是社區居民飯後閒逛流覽的去處,也是社區方便的購物場所﹔夜市更以其多樣化的特色,深入社區的家庭中,媽媽有了藉口說:「辛苦忙碌一整天,今天吃夜市吧!」,小孩子更有藉口說:「每天吃飯吃膩了,換個口味吃火鍋吧!」,一家四口很快就意見一致,到夜市時,赫然發現火鍋攤早已高朋滿座,鍋內熱氣蒸騰、炊煙四起,原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呼朋引伴到夜市享受美食者比比皆是。夜市以其多彩的丰姿,裙尾輕拂過社區的各角落,居民們禁不起她婀娜多姿的誘惑,心甘情願的投入她的懷抱,把生活的一切奉獻給了夜市,無怨無悔!

  小孩子最喜歡在夜市撈魚,十塊錢一支紙做的「小魚撈」,起初,「小魚撈」很快的破了洞,不甘心再試,還是不得要領又破了,一臉失望的表情,老闆同情的送了幾條飼料魚,小孩子高興的把牠們養在浴室小臉盆,餵以飼料,小心翼翼的照料,隔天一大早忙起來看時,飼料魚竟然「魚肚翻白」,浮在水面,看到小孩子失望而惋惜的表情,我只好安慰他們下次再來,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從失敗中學到了撈魚的技巧,撈到圍觀者眾多,不時的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一支「小魚撈」撈到後來老闆不堪賠累,於是限定一次僅能撈幾條魚。魚撈多了,心胸也開闊了,小孩把撈來的魚分給那些苦撈不著的小朋友,享受那份施捨的快樂。在撈魚遊戲中小孩子學會了運用智慧與技巧,也學會與他人分享,在玩樂中學習成長,也是夜市帶來的另一種教育!

  「喜新厭舊」是小孩們的本性,新奇、刺激、有趣的遊戲,很快的又會被另一個新奇、刺激、有趣的玩意兒所取代,夜市的步調是快速而多變的,商家要在競爭激烈淘汰賽中存活,就必需掌握潮流及脈動。在別人還停留在現狀的滿足之際,就必需搶先獲知小孩們在學校的之流行趨勢,推陳出新,以取得先機。因此「流行」是日新月異的,它帶領小朋友們不斷創新,永無止境的學習,廣泛發掘興趣,因此養在小臉盆的飼料魚很快的被「四驅車」、「溜溜球」及「怪獸對打機」拋之於後。不忍心被冷落的「寵物」,於是餵食飼料魚及換水變成我日常的工作,日以繼夜的照顧,竟有數條俗稱「黑寡婦」的黑色小魚存活下來。


  • 編按:本文轉載自串門企業出版之《浮光掠影》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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