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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第380期　分享園地

還來得及

附設中和紀念醫院會計室戴天亮主任

　　兄弟倆因工作關係一南一北，在幾年前，母親身體還硬朗時，手提包一提懷著喜悅心情，乘坐遊覽車沿路欣賞風光，南北來回到處游走，這份自由自在還一度羨煞鄉親。

　　隨著年歲增長與病痛纏身，身體功能及體力嚴重衰退，母親的行動更顯遲緩，南北奔波成為母親的夢魘！

　　每當赴北前夕，連夜打包著衣物及琳琅滿目的中西藥時，從母親嘆息聲中感受她沉重的心情，我誠懇敦請母親再住一段時日，她總是無奈的說，「總不能只勞煩一方！」。

　　到了這個地步，母親內心還是固執的盡量要做到公平，我跟母親說：「為人子女怎會計較呢？」，她還是執著不為所動，清早起來，看母親浮腫的雙眼顯然一夜未眠，哭紅了眼睛，又怪起老伴，「狠心眼睛一閉，一了百了，留下她孤獨寂寞的走著‧‧」

　　幫母親提著手提包走在後面，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隨之心情陡降，在火車氣笛聲中黯然目送母親踏上台北之路‧‧

　　母親雙腳感到日趨無力，進而影響走路與站立，到醫院檢查結果是末梢神經病變，血管因得不到營養供給而萎縮，醫師說這病變與糖尿病有關，只能吃些活絡神經藥物延緩病情惡化，母親乍聽後臉色蒼白，顯然心裡受到強烈打擊。

　　途中我不斷安慰，她深吸一口氣說，「最擔心的代誌終於來到！」，那不聽使喚的雙腳將阻斷她南來北往的路，受限的行動將使她的人生更為狹窄，她可能注定要終老於此。

　　幾天後她又在收拾衣物，我訝異的問著，母親說她要到台北一陣子，我眼神盯著她的腳滿懷疑惑，母親撫摸、按摩著小腿，苦笑著說：「這截以下已麻木，比以前更為無力，如果不趁能走時去台北一趟，下一次可能沒機會了！」，語氣平淡，卻充滿著無奈，我到口的話只好打住，默默的幫母親收拾衣物。

　　陪母親搭飛機，從雲端下望，忽隱忽現的青綠田野與紅藍屋瓦，空間讓萬物顯得渺小，不到五十分鐘的時程就消除南北的隔闔，時間更讓人生感覺短促。

　　大哥大嫂高興牽扶著久不見的母親，只見母親不斷張合的嘴唇滔滔不絕說著，相信直到夜裡還是會有說不完的話以及無盡的慨嘆。

　　辭別兄嫂與母親，在飛機上我情緒極為複雜，兄嫂們也許還未得知、也許已經得知母親病況的惡化程度，但仍需無奈的接受那天的來到‧‧

　　半生戎馬、所為何來？恍惚間難以應答，午夜夢迴思及人生促促，名利追逐之際，內心裡還是一樣的空虛！

　　存著望子成龍之心，每日督促兒子勤讀功課之餘，竟無心冷落了年近八十、體弱多病的母親，但見她獨自守在電視機前打盹。

　　因此，抽空陪母親看連續劇，分享劇情心得與感動時，母親竟顯得精神抖擻，原來母親要的不多、不用承歡膝下、也不用噓寒問暖，能騰出些許時間陪她一聊，紓解內心那份孤獨，母親於願已足！

　　某夜與母親閒話家常，她說，「吃到這個歲數，現在走也沒有什麼遺憾，只希望能走得安詳，不要拖累子孫，這是我最大的心願！」，我為之動容！為人子所能做的是讓母親少受點病痛折磨之苦，活得快樂有尊嚴，我不禁捫心自問，「做得到嗎？」。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雖然母子至親，也終有緣盡的一天，每想起「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心湖盪漾不已。當扶著母親到醫院看病、或陪母親看電視話滄桑時，總有「還來得及」的感覺，心裡也踏實些，自許把握當下、盡己之心，希望那一天真的到來時，心中能少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