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273 瀟灑走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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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修訂版本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273期 分享園地
瀟灑走一回
香粧品學系 陳冠年教授
命運似乎常以不同的方式嘲諷人們：寒窗苦讀十年，落得一官半職也無，隨意翻書三天卻金榜題名，加官晉爵；老菸槍耳邊總有不停的叨絮，依然吞雲吐霧，頤養天年，日正當中的壯漢暈倒在健身房，英雄氣短。誰能預料自己一生的歲數呢？許多人曾經被問過：「如果只剩一個月的壽命，你會想做甚麼？」這可以是個輕鬆閒聊的話題，也可以是嚴肅思考的課題，回答因人而異。許多人亟欲把握餘生，環遊世界，這趟旅程，年輕人可能與伴侶共度，年長者卻只想踽踽獨行，一如古龍武俠小說「楚留香」所吟唱：「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箇中道理，恐怕只有經歷滄桑者能體會。
電影「一路玩到掛」(“The Bucket List”)，描述兩個同患絕症的老病友，素昧平生，一位是商場梟雄，恣意妄為，雖家財萬貫，但孤苦伶仃，另一位殷實技工，廣獵知識，鍾愛家庭，勞碌一生卻其樂融融。前者呼風喚雨，窮得只剩下錢，後者安分守己，自得其樂。儘管貧富懸殊，閱歷有別，同樣面對突如其來的生死煎熬，惺惺相惜，竟激起埋藏心底的渴望，阮囊羞澀者幸得同病相憐的富豪資助，踏進七大奇景；富豪則在病房裡尋得心靈夥伴，樂不思蜀。兩人相偕完成彼此的夢想，有錢出錢，將心比心，放上人生最後的一塊拼圖，盡得滿足。
影片裡有一段對話提到:聽說來到聖母峰，放眼群山小，世界就在腳下，心中無比平靜，竟可聽見上帝的聲音。或許，這是多數人夢寐以求的，那是一種來自心底的呼喚，告訴我們茫茫大海中的正確方向。其實，不必登上地球之巔，平時自己就可尋求內在的平靜。奇妙的是，人們慣於庸庸碌碌，不論是血肉相連的犧牲，是義無反顧的情誼，是身不由己的無奈，還是我為人人的責任，在歲月熬煉中，轉眼來到遲暮之年。此時，心境上，萬事萬物滋味已淡，願得享安息，卻談何容易，並非眾生皆如此幸運。譬如詞人李清照「一剪梅」有膾炙人口的名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最難割捨者，莫如心上人。縱有環遊世界的門票，帶著牽掛，怎能暢遊浮華。
片中主角有一段話說，百分之九十六的人不想知道自己的死期，而他卻是寥寥少數的那一位。大哉答，為自己而活，已非遠在天際的憧憬，而是一轉念就唾手可得的實境。不見得大家都有富裕的朋友為自己的豪華旅程埋單，也不一定都能掌握時機完成夢想，但絕對有資格取出畢生的積蓄，活在當下，自我慰勞，一解心頭長期的枯旱。人生好比登山，不同階段，有不同體驗，初時滿懷希望，沿路風景盡收眼底；後來只看路徑，摒除雜難安步當車；攻尖前，帶著疲憊迎接雀躍；站上峰頂，一抒胸中積壘，面對已無所求，不免幾許悵然。若年紀許可，老驥伏櫪，否則，嚐一點別的味道，不論過去如何，總要抓住慾望的尾巴，在生命的篇章中，畫下精彩刺激的句點。
報載德國有一位102歲的老奶奶拉普波特（Ingeborg Rapoport）最近榮獲漢堡大學博士學位，成為全世界獲頒博士證書最高齡者。她說當年因受納粹壓迫，無法取得博士，引以為憾，如此年邁還參加論文口試，乃是為遭到納粹迫害的人而做。(中國時報2015-5-11)這是執著，何嘗不也是一種灑脫，臨別前的顧盼，帶給週遭一陣驚呼，嘻嘻。
過完大半輩子，塵世的追求，如雲煙飄去，浮上心頭，是內在自己。李敖在最近的演講中說他已年屆八十，感到自由乃操之在己，自由就在心裡，反求諸己就是自由。筆者解讀，人生許多時候，沒時間、沒機會、沒意願，甚至沒必要反觀自省，因為環境約束心境。當逐漸看到自己生命盡頭的時候，超脫原本的層次，心無罣礙，此時回顧一生，驀然覺醒，浮現許多意義，雖已時不我予，卻令人更懂得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