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155 「不能沒有你」電影評析（下）

出自KMU e-News

當前修訂版本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155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不能沒有你」電影評析（下）

本校附院 會計室主任 戴天亮

四

武雄騎車，帶著妹仔，提著一籃水果再次來到繁華卻陌生的台北，又是下著惱人的雨，武雄帶著妹仔走在雨中，老天似在為他們堪憐的處境哭泣，路經立法院途中，一群政治訴求的抗議者，舉著標語、頭綁著白布條，沿接遊行大聲的呼著口號，走在人行到望著抗議人群中，武雄也是法律受害者，他也要抗議，但他只能無聲抗議，他孤獨，他像手無寸鐵小蝦米，要對抗法律這隻全副武裝大鯊魚的荒謬！

他二次來台北，只為再見林立委一面，當時林立委拍胸脯掛保證的話言猶在耳，立法院如高聳的巨人，戒備森嚴仰之彌高，武雄一再拜託助理找人，還是不得其門，武雄打電話回去請阿財仔幫忙找人，電話中，阿財仔從電視畫面裡看到林立委，他高興說：「我看到林立委了，他正在立法院為那群抗議者爭權利，電視裡林立委說得口沫橫飛、意氣激昂、手勢動作誇張，你去立法院等就對了啦」

武雄表情僵硬的放下電話，他感慨，『侯門深似海』，大人物標榜為民喉舌，正當需要他們時，見面比登天還難，他要的不多，只要妹仔跟他在一起，能報戶口上學而已，可是這個希望竟如此困難，如此的渺茫！ 見不到林立委，也找不到警政署王組長，在雨中，父女全身濕透，武雄提著那籃快要爛掉的水果，兩人狼狽的走在街頭，雨中兩個背影忽隱忽現，心情像雨一樣的沉落！

此時鋼琴的琴音再度響起，每個音符深深彈入觀眾的內心，電影院裡隱約聽到幾位感情豐富的觀眾輕輕啜泣聲，為這不幸的父女哭泣！

雨水如數道流泉從濕潤的髮絲撲面而下，武雄左手提著水果，右手握著撿來的抗議木牌，兩人又饑又餓的走著，竟走到總統府前面的凱達格蘭大道來，幾位便衣警察見武雄手中提著一個不知裝著什麼東西的盒子，於是緊張的把他攔下檢查，武雄忽然大喊：「我要見總統，立法委員也沒路用，我要見總統啦！」，武雄的呼喊錐心泣血，他用沙啞的聲音表達內心的不平，他要見總統，為的只是這卑微的願望而已！

武雄與妹仔查無實據被釋放後，不覺中走到天橋上來，台北是繁華的都市，大樓霓虹燈閃爍不停，武雄與妹仔走到天橋中央，他望著雨濛濛的天空，俯看在天橋下川流不息的車輛，他忽然衝動的抱著妹仔跨過天橋欄杆，作勢要躍下三四層樓高的天橋，情勢緊張，很快的路旁擠滿好奇圍觀民眾，一時間救護車、警察、社工員、連電視台轉播車都來了，這畫面成為收視率最高的現場直播節目，透過螢光幕武雄成為全國囑目焦點人物，武雄出名了，他的出名竟是在這情況下實在悲哀，在這情況下，才有鎂光燈對著，才有麥克風等待他的金言玉語！

當鏡頭逐漸拉近時，清晰看到武雄憤怒焦燥的表情，妹仔緊緊抱住唯一信賴的父親，武雄的嘴喃喃張合著，導演故意用鋼琴哀淒憂傷的單音襯托武雄內心的掙扎，雨下得更大了，雨絲中，武雄試圖睜開眼睛，他好像要訴說什麼似的。 當兩旁便衣警察要接近他時，他警惕的大吼，「退後，否則要跳下！」，兩旁便衣警察馬上聽話退後，武雄成了主宰人物，他的話舉足輕重，他高聲大喊：「我只是要妹仔能夠讀書而已，我只是要妹仔能夠讀書而已！」，在場的觀眾媒體不解，這簡單的訴求竟走到要用自殺如此激烈的手段來控訴，這社會實在很悲哀！

雨依然下著，導演喜歡用雨來形容主角的落寞無助，也許也希望用雨洗滌沉聚在內心深度對社會的不滿情緒，雨綿綿不斷，像不斷哭號的哀緒，雨的重量在音鍵裡格外的深入人心！

諷刺的是在高雄漁港碼頭的電視螢幕裡，那些海員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甚至打賭武雄會不會跳，對這些海員而言，武雄的生命已不是事件的本身，他的激烈訴求也不是重點，跳或不跳竟然是引起爭論的焦點！

人群中閃出好友阿財仔，阿財仔憤怒的上前把電視機關掉，這舉動引來部份海員不滿，於是打架的、勸架的、湊熱鬧的亂成一片。

天橋上依然情勢緊張，武雄一手抱著妹仔，一手抓著欄杆，被雨淋濕貼肉汗衫顯出武雄單薄的身體，身體在風雨中搖晃，險象環生，一位女記者冒險把麥克風湊近問說：「先生，你為何要跳呢？」

武雄激動的大喊，「社會沒公平啦，社會沒公平啦！」，這一喊，便衣警察趁勢蜂湧而上‧‧‧

五

武雄被關兩年後，又出現在漁港的碼頭，他的家依然是廢棄的倉庫，靠打零工僅足糊口的低層人物，也只能如老鼠般生活在社會的陰暗面。

可是武雄找尋妹仔的心依然熾熱，他遍尋好幾處的小學終無所獲，他也多次的前往社會局拜託社會局人員透露妹仔的消息，社會局人員無奈說：「妹仔在寄養家庭過得很好，她很乖，可是不能透露收養妹仔的家庭，這是社會局的職責！」 武雄無奈，但依然不放棄，只要有空他就在高雄市的小學尋覓，有時會到社會局來探聽消息，他成為社會局的常客。

有一天，武雄又邀好友阿財仔去社會局探尋妹仔下落，阿財仔已是對政府極度失望，他生氣說：「沒路用啦，社會局的話如果能聽，屎也可以吃啦，你總統府都去過了，去社會局有什麼鳥用？」，阿財仔的話充滿對現實的無奈與憤懣！ 武雄在一次潛水意外中受傷住院，身心遭受雙重打擊更增添武雄對人生的失望，他屈服於他所陌生的法律桎梏，也不再寄望公務執法人員的同情，他隨著船出入於港澳之間，他只能站在船邊默默瞪視著遠方，有時向天海大聲呼喊，聲嘶力竭，他的人生，他唯一的寄望，「妹仔，妳在那裡？」，語聲淒切，聲聲呼喚裡含蘊動人的悲鳴！

六

故事的結尾是導演功力的展現，在觀眾都為武雄感到悲哀時，當武雄幾近放棄希望時，導演為這對無助的父女開起了一扇門。

社會局馬督導主動求見武雄，武雄問：「妹仔好嗎？」

馬督導說：「妹仔很好，很乖！」

「妹仔還有在畫畫嗎？」，聲音裡隱現對妹仔的聲聲關切。

「有，妹仔畫得很好！」馬督導把話題一轉滿懷歉意的說：「妹仔很好，可是她變得不說話了，已經換了四個寄養家庭，沒有一個寄養家庭能讓妹仔開口說話！」

武雄心如刀割，他喃喃的說：「妹仔本來就很乖，不喜歡說話！」

武雄說這話時，只是在安慰自己，他知道妹仔不說話的原因，當馬督導加強語氣的說妹仔從離開他之後，就不再說話時，武雄的感情終於崩潰，他痛哭失聲，久久不能自己，他知道他知道妹仔的苦，妹仔是用沉默來控訴這無情的社會，她封閉自己，不再開口是為了對拆散她父女行為的抗議，她只是七歲大的孩子，手無寸鐵，無能力對抗這複雜無比的大人社會，唯一的方式是自閉，把自己鎖在心靈深處，不再理會外面現實無情的社會。

武雄知道，他深深體會妹仔的苦與痛，他痛苦，妹仔比他更痛苦，他可向天海大聲呼喊發洩，妹仔卻把痛苦深藏內心，他為妹仔的苦痛哭泣。

馬督導感動，這是至親天性，她終於體會他們父女的感情任誰都無法剝奪的，這就是至真至誠的親情！

七

最後一幕是武雄正要搭船出港，港灣旁有人在揮手，旁邊停了一輛車，車內走出一對中年男女，還有一位小女孩，這對男女背對著鏡頭，不知是寄養家夫妻，或是妹仔的母親林明秀及謝某某。

不管是誰，親情還是戰勝法律，法律終於向這對父女低頭，他們放棄法律的遊戲，社會局堅持這麼久還是無法改變一切，把親情還給這對父女，就像當初武雄上台北的努力，繞了一大圈，一切又都回到原點。

當他站在船上面對多年不見，已經小學三年級的妹仔時，四目交接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斜陽映著細碎波光，港澳裡的成排漁船，它們靜靜躺在海面上的欣賞這屬於海的父女失去已久的歡顏，歡笑聲將會再斂灑在天與海，雖然廢棄倉庫污濁髒臭的味道依舊，但是用親情譜成的甘甜更為溫馨！

電影就在父女相見結束的海岸邊結束，此刻我終於懂了，導演全片用黑白畫面來作闡述，沒有人工添加的色彩更能樸實描摩人性，黑白代表生活在低層社會的心境，他們翼求的是樸實平淡的生活，不需炫麗與耀眼的色彩光芒，電影裡武雄的心就像雨中的天空灰濛晦暗，用黑白的顏色渲染。

抗議者頭綁著白布條，寫上黑色的大字，黑白代表著訴求的單純與悲壯，抗議者通常是弱勢的一群，在強大的政治圈圍裡抗議是唯一宣洩不滿的管道，在他們純樸內心裡，認為『黑白』代表『是非』，太多色調是社會紊亂的根源。

導演還是很有良心的讓這個故事喜劇收場，武雄與妹仔深情對望，好久好久未有的親情感動，能再度重聚，相信他們會珍惜得來不易的果實。

電影場內啜泣聲四起，好幾位觀眾頻頻拭淚，這部電影是成功的，它把人性與親情還給社會，表達對武雄父女的歉意，這社會最終還是有溫情的！（本文轉載自本校附院院內通訊333期）

enews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