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269 【2014高醫文藝獎極短篇小說組佳作】《寒夜》
出自KMU e-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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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修訂版本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269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2014高醫文藝獎極短篇小說組第三名】
寒夜
醫研五 蔡明憲
加班至深夜的寒冬裡，清冷街道上餘下的兩條身影，正舒展著勞累一天的身子，從煩悶的公事上一路叨唸到家裡瑣事。扯下領帶，王志偉疲憊的臉上掩不住得意，就告訴身旁的同事李宗翰：
「今天寒流來，我老婆說她燉了人參雞要給我補身子。雖然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她肯定還在給我等門，等我回家喝那鍋人參雞。」拍了拍面露艷羨李宗翰的肩，王志偉又說：「早跟你說早點結婚嘛，都四十好幾了還孤家寡人一個，生病了也沒人照顧，整天外食也不健康。瞧我跟你同歲孩子都生兩個了，最大的今年也要念國中了。」
「就算想結婚也要有好對象。」李宗翰睨了王志偉一眼，無奈說著：「又不是閉著眼睛就能挑到像嫂子一樣顧家賢慧，讓男人可以在外面專心拚事業的好女人。」常聽王志偉炫耀自己的老婆多好又多好，李宗翰羨慕到後悔沒先遇上王志偉的老婆，雖然他從未見過她。
「呵，要像我老婆一樣好的，這世界上恐怕沒幾人了。」說到自己的老婆，王志偉一臉甜蜜的細數自己老婆優點：「長的正，個性溫柔體貼，廚藝了得，對我爸媽也孝順，還是國小老師，工作穩定又能顧家……」
開始沒完沒了的炫耀文，李宗翰不是滋味的聽著。雖說男人是越放越有價值，可年紀一把了，看著身旁歲數相近的同事朋友都娶妻生子，他也是渴望自己能有一個家，特別是在這太寒冷的夜裡。
到底是為什麼，他會沒結婚呢？想想，這幾年是工作太忙了，就算是相親，也沒空去維繫與對方的情感；但更早些時候，他也是交過女朋友的，從大學時期到出社會，也是很長的一段時間。記憶中女孩的臉都已經模糊了，畢竟是太久遠的事，唯一他仍記得的，就是這女孩很任性，很黏他，常常打電話問他在哪。
他喜歡這女孩，可在怎麼喜歡仍會被多年的遷就與不信任給磨光。他還記得當她最後一次又鬧脾氣提分手時，他似解脫般對她說：
那就分吧。與妳在一起就像被一條繩子緊緊勒住，都快喘不過氣，我過的很痛苦，只求妳能放過我。
他說出渴望，但女孩哭的傷心，麻木卻痛快的他，轉身就離去。不久後，女孩傳來許多道歉和複合的簡訊與信件，甚至親自打電話給他；但他全然不理，到最後為了躲她還換了電話與住處。
因為她，他覺得愛情麻煩，之後認識的也沒多好，索性就一直維持單身了。
「……為了讓你體會到有老婆的好處，趕快找個人結婚，等下跟我回去喝碗人參雞湯再走。」
耳邊，迴盪著王志偉的熱情邀約。李宗翰回神，看向王志偉那張太過得意的臉，本想拒絕，畢竟時間太晚也不好打擾；然而對他那完美老婆的「傳言」聽多了，他語帶猶豫卻頷首回著：「好像有點晚了……」
喝一碗湯也沒花多久時間。」看的出他的心動，王志偉涎笑又說：「我家就快到了。」
既然快到了，那順便一坐也無妨。李宗翰微笑說著：
那我打擾了。」
「都是同事，客氣什麼。」揣著公事包，王志偉加快步伐，帶著李宗翰，沒多久後終於回到甜蜜的家園。
就如同自己的房子，王志偉的家沒什麼特別。一間三房兩廳的公寓，僅是在這寒夜裡多了溫暖的光亮，在門鈴聲乍響的同時，又多了一道溫柔嗓音來應門。
「終於回來了。」林婉俐鬆了口氣，在開門迎接丈夫的剎那，對上了記憶中一雙冷然的眸子，她怔了怔，又聽丈夫愉悅介紹：
「我同事李宗翰。天冷，他單身一個人住，我就想帶他回家喝湯，順便看看我們家寶貝有多優，好讓他羨慕的想趕快結婚、生子。」
「你好。」尷尬的，無視丈夫熱切盼望的神情，林婉俐向李宗翰點點頭。
「妳好，打擾了。」詫異故人的出現，他選擇了未曾相識。
只是那太清冷的嗓音，穿過了時間的記憶長廊，與曾經痛徹心扉的話語重疊一起，在突然的恍神中，她想起了自己年少輕狂的愛戀，以及那一句句歉然話語：
對不起讓你痛苦。我很愛你，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不會再亂鬧脾氣，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卑微卻未被接受的話語，在多年的醞釀後，只能化為一聲淺嘆；再怎麼刻苦銘心的情感，在時光的洗鍊下，終將轉為淡薄，淡薄的宛若前生。
接過丈夫手中的公事包，再轉身入屋的瞬間，林婉俐又瞥了李宗翰一眼。在丈夫的招呼聲中，她開始忙碌，進廚房準備將人參雞湯盛碗，也準備著招待客人的水果。
「我帶同事回來，妳不開心嗎？」進廚房幫忙的丈夫，悄聲探問。
將放滿食物的托盤交與王志偉，林婉俐搖頭說著：「只是有點嚇到。下次要帶人回來，記得給我提前打通電話準備。」
「沒問題。」王志偉親了她一口，滿足說著：「我就知道我家寶貝最好了。」愉悅的，他端著托盤前往客廳，又想開始炫耀自己的老婆。
看著丈夫高大的背影，林婉俐想起與丈夫相扶持的這十多年歲月，想起丈夫對她滿滿的愛，她不禁幸福的揚起笑花。
「媽，爸回來了？」睡到一半口渴的小兒子，揉著惺忪睡眼，望著客廳談笑風生的父親與李宗翰，又問：「多了一個不認識的叔叔？」
「那是你爸的同事。」挨著小兒子，林婉俐解釋。看著客廳中與自家溫馨氛圍格格不入的李宗翰，她又對兒子囑咐：
「既然醒了，我們去和叔叔問好吧。」
「嗯。」小兒子允諾，害羞的牽著媽媽，在寒夜中，走向溫暖的客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