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89 【心頻道】打在你身 痛在我心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89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 心頻道 】打在你身 痛在我心
學士後醫學系三年級 陳姿樺
「醫師啊！我的腳都沒力氣，蹲下去就爬不起來，走路也快走不動，該怎麼辦啊？」許多六、七十歲的阿公阿嬤緩緩步入骨科診間，臉上寫著共同的困惑。
老師迅速為病人安排膝蓋X光攝影，影像傳回診間後，指著電腦螢幕那黑白分明的輪廓說：「阿嬤，你看喔！這是你的膝蓋，正常人的膝蓋上下兩塊骨頭中間應該有個空隙，你這縫隙越來越小，軟骨都磨損了。」
這就是退化性關節炎，和老化有關，近年來，直接在關節腔注射玻尿酸延緩老化速度，改善疼痛症狀，成為照顧膝關節的新寵。
跟隨老師的腳步，走進隔壁治療室，在小小的病床上，坐了三位阿嬤，雙腳褲管已拉起，露出皮膚略微鬆垮的小腿、帶皺紋的雙膝。
老師的大拇指在阿嬤的左膝按一按，熟練地找出施打玻尿酸的關節腔，隨即拿起一根沾滿優碘的棉花棒，由內而外，在膝蓋畫了幾個幾近交疊的棕褐色同心圓，將棉花棒交給阿嬤；接著從護士手中接過針頭，裝上針筒，那清澈的液體，一點一滴注入阿嬤的膝蓋，看阿嬤雙眼緊閉、緊咬著牙的神情，想必很痛吧！
接下來輪到右腳，老師從阿嬤手中接過棉花棒，以相同手法消毒右膝後，直接將棉花棒扔進垃圾桶，這時，老師開口問我一句：「知道剛才為什麼讓阿嬤拿棉花棒嗎？」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想分散病人的注意力。」老師微笑說：「這根棉花棒就是最好的止痛針，阿嬤手上拿著它，自然不覺得疼痛。」在阿嬤莞爾之際，老師已用飛快的速度將右膝注射完畢。
「阿嬤，兩腳都打好了，一點都不痛吧？」
「會啊！痛死了！又痛又痠，怎麼可能不會痛？」阿嬤揉著已貼上OK繃的針扎處，因疼痛糾結的雙眉仍未舒展開來。
「真的嗎？會痛喔？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痛！」
「針是打在我身上，又不是打在你身上，你怎麼可能會痛？」
老師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如果是你，這時你會怎麼回答？」
思考好一會兒，我杵在那，一旁的護士低聲說：「打在娘身，痛在兒心。」我恍然大悟。
老師拍拍阿嬤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這時候，你就要對阿嬤說，您就像我的母親，母子連心，如果您覺得痛，我的心也會痛如刀割啊！」只見阿嬤笑得合不攏嘴，所有疼痛已煙消雲散。
我用力點點頭，虛心地接受這一課。
許多師長殷殷切切的期許、耳提面命的諄諄教悔，瞬間全湧上心頭。「視病猶親」，自從踏入校園的第一天，這句話從不間斷地在耳畔縈繞，悄然植入一個懵懂的醫學生心田。
簡單的四個字，散發出溫柔的光與熱，經歷無數寒暑，引領無數的醫學生，往上攀爬、茁壯，成就這片繁枝茂葉的杏林。一直以來，奉之為聖潔圭臬，視之為理想中、遙不可及的道德標竿，此時此刻，我才發現，原來它是如此平易近人，如此不著痕跡。
一句由衷的安慰、一個關懷的眼神，簡單的動作卻能撫平刺痛的傷口，這比什麼仙丹靈藥都有效。我會永遠記得，某個仲春早晨，在小小、擁擠、充滿藥水味的治療室，只因一句話，瞬間化緊蹙雙眉為向上揚起的嘴角，是因為那股神奇的力量。（本文轉載自2007/05/03 聯合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