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ews35 心靈深處——電影《夜奔》導讀
出自KMU e-News
高雄醫學大學e快報 第35期 一方清靜 人文e館
心靈深處——電影《夜奔》導讀 主要演員：劉若英、黃磊、尹昭德、戴立忍、歸亞雷……等
通識教育中心助理教授 李玲珠
《夜奔》以崑曲著名的戲碼「林沖夜奔」（註一）為劇名、角色、情節安排的線索，並結合了傳統戲曲與巴哈的〈無伴奏大提琴協奏曲〉，形成一種交融性的背景音樂，鋪陳出跨越國界、古今的同情共感。主要角色為離家多年、在美國修習大提琴的音樂家少東（黃磊飾），少東的未婚妻、出身酷愛戲曲的書香家庭英兒（劉若英飾），出生即被父母拋棄、在劇團長大的名角林沖（尹昭德飾）；三個成長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卻在林沖夜奔悲愴淒冷的聲音、孤絕逃亡的舞台演出中，激盪出超越生死、性別的深情。由於本片觸碰了同性間的愛戀情慾，經常被視為同志電影；真正閱讀本片，卻著迷於影片處理了複雜的情感與人性幽微，近於獨白式對話的寬廣空間（註二），實在值得反覆細讀。
林沖是個沉默寡言的角色，為了劇團的生存，除了賣力演出、盡力指導師弟功夫外，還必須忍受紈褲子弟黃子雷的包養；在失手勒死有養育深恩的師父時，才發現他必定長期遭受師父的性騷擾，一段愛恨交織的情感，在死亡事件中落幕，展開了林沖的夜奔，也拆散和英兒、少東三人間真摯的情誼。隨著二次大戰的起落，當少東在美國再次見到林沖時，只捧得一小罐黑色的骨灰罈，無數的生離死別只能在追憶中回味。英兒敘述因為戰爭使黃家敗落，當年的少爺黃子雷最後靠著林沖做苦力苟活；讀著二人在戰亂中艱難依靠的畫面，不識字的林沖卻給自己極大的震撼與感動。林沖的一生都在委屈自己、求全他人中度過，更無法想像是什麼力量支持他遠渡重洋、意圖到陌生的美國尋找一分失落、也未即表達的愛？卻也病死在孤獨的異鄉。不知林沖臨終時回顧的生命畫面是什麼？但他對人性善惡整體的包容、深情中不假思索的扛負責任，都深深令人動容。
故事的終了，英兒向少東表達自己對林沖的長久愛戀，也震動著思維，到底是誰在夜奔？什麼叫夜奔？表面上林沖因為殺人需要夜奔，但少東在美國的自我放逐，不也是「夜奔」？英兒的表白不也揭示多年來情感的「夜奔」？是否在每個心靈深處都隱藏著一個可能夜奔的角落？夜奔是生命的荒涼、茫然狀態，但也可能是回歸自我生命的尋尋覓覓；也許當誠懇面對時，一切的奔逃都可以歸止，化為深情的印記。
全劇完結在少東的獨白，日暮時分面對三座墳塚，已死的林沖與英兒，未死也將死的自己；此刻，深情超越了性別、生死、所有曾經夜奔的細節，凝煉於靜定的虛空。
註一：「林沖夜奔」原出自《水滸傳》，寫統領八十萬禁軍的教頭林沖受奸人陷害，只得連夜奔逃至梁山泊落草為寇的故事；夜奔集中描寫林沖忠而被害的憂憤、拋妻別母的悲痛。演員在舞台上必須借助唱腔以傳情，繁複的肢體動作演繹夜奔路途的艱難，引領觀眾在幾乎空無一物的抽象舞台（多僅置放一桌一椅），進入戲曲林沖的生命，是崑曲武打戲中的名劇。本劇中的孤兒因演紅了〈林沖夜奔〉，便以「林沖」為名。 註二：本劇的角色對話採用抒情性高的書寫方式，頗耐人細思（即用語較近似書面語，不似一般口語的淺白）；但多為呈現角色內心的世界，近似心靈的告解，又因角色告白的交錯出現，形成看似角色對話，因此本文稱為「獨白式對話」。
e館小考：活絡一下思維與想像吧！
內涵豐富的電影、文學幫助人返觀個體生命，藉著他人的故事回看自己。在《夜奔》中，你讀到自己什麼內涵的心靈角落或記憶？
e館分享：生命中吉光片羽的捕捉，獻曝以饗入館
研習的機會，回到曾經熟悉的台大，想捕捉年輕歲月至今仍殘留的光影吧！漫步在台大校園，看著陌生的「巨蛋」體育館、新的列柱式總圖書館，努力回憶著被龐大建築物覆蓋掉的是什麼？
飄著細雨的夜晚，穿過依舊寧靜的溫州街，轉向師大路一帶，刺眼的燈光、川流不息的人潮，突然有錯置的感覺：士林夜市嗎？林立眾多陌生的店舖、小攤，卻不見曾經熟悉的水果攤、素食店。淡淡的感傷與失落；曾經繫著兩根辮子、戴著草帽、騎著腳踏車穿梭在台大、師大課室的軌跡，確實只能在記憶中停格了。
一位在台北長大的朋友，談及心目中的地標一直是新光三越大樓，101誕生後，突有三越不見了的失落；三越建築其實仍在，失落的是生命片段的情感。當摩天輪可能取代101成為新地標的說法出現時，驚詫於台灣變動的快速，在快速中更不知還將失落多少？文化需要加法而非減法，任何一個突然拿掉的舉措都可能斷裂情感記憶，當記憶越來越斷裂、情感越來越單薄時，人也將自陷於更孤絕的境地，許多文明後的精神疾病不亦與此有關？歷史悠久的文化也許沉重，但重量也能壓穩生命的可能輕薄與孤獨；在匆促荒漠的都市中，若還能看見「小橋、流水、人家」，不也是生命溫暖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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